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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潘德州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最关键的是把情况弄清楚:“怎么会死了?我不是一再告诉你要守住底线吗?底线就是不能怎么样也不能弄出人命,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潘二子说:“可是,我们也没想到这朱新毛这么禁不起整啊。我们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在那里发犟,我的一个兄弟就用塑料袋套在他头上,无非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一会儿他就憋死了!”潘德州火道:“你们想吓唬他,那也得注意时间啊,看他不行了,难道都不会放开吗?”潘二子说:“也怪我那个兄弟,喝高了,给他套上袋子后,自己睡着了,醒来发现没气了!”
潘德州简直哑口无言。他听说过,很多荒唐的谋杀案,可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骂道:“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还喝酒!你们还有没脑子?”潘二子说:“不是每人领了三万块钱吗?大家高兴,就先庆祝了一下。”潘德州骂道:“他妈的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哪里!你带队的为什么不好好看着?”潘二子说:“我当时闹肚子,就去厕所拉了包屎,没想到回来,事情已经这样了!”
潘德州的脸阴沉的仿佛大雨欲来时那漫天的铅云,他侧过身,伸手就在潘二子脸上新鲜挂辣来了一巴掌:“他妈的!扶不起的阿斗!你拉屎,啊?你拉屎,现在让我来替你擦屁股吗?你个没用的东西!”潘二子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被打之后也不敢怎么吱声,只是捂着脸道:“大伯,你放心,我们已经把朱新毛从这辆车里清除出去了!”
潘二子不说还好,说了,潘德州才想起来了,潘二子和他所谓的兄弟,就是在这辆车里把朱新毛给整死的,怪不得这车子里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臭味。潘德州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朱新毛不是死在这里的:“朱新毛,真死在这辆车里?”
潘二子说:“是啊,大伯,就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
潘德州一听,差点把晚上的饭菜都吐了出来。他感觉现在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闻到点臭味就翻江倒海起来!潘德州赶紧把屁股挪到了另一个位置上:“妈的,二子,你这狗娘养的,让老子坐一个死人的位置!”
潘二子不敢吱声了,一会儿他踩下刹车,车子停了下来。指着左边的湖水道:“大伯,我们把朱新毛,扔在了这湖里!你看前面湖面上那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应该就是!”
潘德州顺着潘二子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前面湖面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来应该就是朱新毛的尸体。潘德州差点就疯了:“二子,你这没脑子的,你把我带到凶案现场来,你想干什么?你要害死我吗?”潘二子说:“大伯,没事的,我们把他处理得就跟喝醉淹死一样!”
潘德州骂道:“你们怎么处理,干我屁事。若论杀人,也是你们杀的,关我屁事!”潘二子说:“大伯,你别说气话了。我们不是听你的话,才给他颜色看的吗?否则我们跟这个朱新毛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潘德州知道跟这个侄子是说不清话的,就说:“赶紧把我开回市区。”
潘二子又重新开车返回。潘德州打电话给区长周其同:“周区长,有空吗?我马上到你楼下!”
周其同和潘德州没再坐潘二子的面包车,这种破烂面包车,怎么可能让区长坐,更何况里面还出过人命。见到周其同后,潘德州打发潘二子走人,这个愣小子在这里也没用,让他回去待命,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
周其同带着潘德州走进小区门口一间格调雅致的茶室,马上有一个风骚的半老徐娘出来迎接,把他们让进了一间包厢。周其同告诉老板娘,按照老规矩。老板娘妩媚地朝周其同和潘德州瞄了眼,就出去了。这是周其同平时定点喝茶的地方,上来的茶品和小吃当然也是上了档次的。
可对此刻的潘德州来说,不论吃什么,也跟洗脚水差不多。潘德州把事情办砸了,弄出了人命。他原本以为向周其同作了汇报后,会被周其同横眉冷对,骂得狗血喷头。
出乎潘德州意料之外,听完了这个离奇命案,周其同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他捡一块精巧、碧绿的糕点放入嘴里,耐心地嚼着、品着,然后呷了口茶,慢慢地吞下嘴里的东西。
这期间潘德州一直不敢说话。一个人心虚就不淡定了,不淡定了,最好的伪装办法,就是不说话。
周其同说:“潘主任,你喝茶啊。这里的茶和点心都不错的!”周其同这份超乎寻常的淡定,让潘德州捉摸不定,有些人愤怒到了极点,表现出来却会异乎寻常的超脱。周区长,此时会不会也是如此?
潘主任说:“周区长,这次我没有完成好领导交办的任务,我愿意接受批评。”周其同忽然笑了出来说:“潘主任,我可没有交代过什么任务啊。我是区长,潘主任可是人大主任,人大监督政府。在四套班子排名中,也是人大排在政府前面。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如果我周其同交给潘主任任务,那不是乱套了?”
潘德州一阵心惊肉跳,周其同这番话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事跟他周其同毫无关系!临到紧要关头,周其同难道就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潘德州的身上?潘德州说:“周区长,可话不能这么说啊,这事毕竟……”
周其同说:“潘主任,你别急。我没有把责任全部推给你的意思。你听完我下面的话,你看有无道理?”潘德州说:“请周区长说。”
周其同道:“潘主任,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急、再相互推卸也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有必要把这件事情的经过,相互确认一下。朱新毛的死,完全是由于他自己造成的,跟别人毫无关系。他起先是没有管好机关大楼的电梯,造成电梯事故,被免去职务。之后一蹶不振、精神萎靡、沉湎酒精不能自拔,一失足在镜湖里淹死了!这就是一起咎由自取的官场悲剧!没别的!”
潘德州这才明白了周其同的真正意思。周其同就是想要彻底否认,朱新毛的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比相互之间推卸责任要简单得多。周其同原本最揪心的,就是朱新毛会说出电梯事件的幕后主使,如今朱新毛死了,当然是去除了心头大患。如果能把朱新毛的死,归结为醉酒溺亡,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可潘德州还有些担心,说:“现在其他都不成问题,就是担心朱新毛的家人,会来闹事。到时候公安部门介入。”
周其同说:“公安方面,我们应该也有人吧。这就麻烦潘主任出马了,任何可以擦除的痕迹做些清理,这事情就干净了!”潘德州心里盘算着,区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是市派干部,屁股在胡小英那边多一点,不能去跟他说,幸好,潘德州脑海里马上出现了另一个人,公安分局副局长、党委副书记,分管刑侦工作的许善侦。
许善侦也算是老长湖区了,从派出所一般民警干起来,对整个长湖区角角落落都熟悉,形形色色的人马都认识,他的工作能力也算是有目共睹。原本期待着能够上任区公安分局局长,没想到市里空降了一个局长下来,让他憋闷异常,和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有交情,并通过潘德州认识了区长周其同。
潘德州找到了许善侦:“如今,有件事情是周区长让我来拜托老弟的,就看老弟能不能帮忙了!”许善侦说:“只要是周区长和潘主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潘德州说:“爽快!”
潘德州将事情原委说了,当然省略了一些不必要告诉许善侦的内容。许善侦一听是刑事案件,原本是他职责范围内应该侦破的案子。可如今,潘德州却要他来帮助扫除嫌疑。到底做还是不做?
见许善侦稍有犹豫,潘德州就说:“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个店了。周区长能否完全信任许局长你,就看这一次了!要知道,周区长以后担任区委书记的可能性极大,毕竟胡小英是个女的,在长湖区肯定呆不长。周区长当上书记后,公安局长肯定要动,他的建议权可就大了!”
要说许善侦不纠结,那就太假了。但是作为许善侦来说,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学会了如何规避责任、如何钻好漏洞、如何适当出击,对他来说一直缺少的就是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就是宦海晋升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虽然纠结,但最终还是会做出选择,否则也就不叫许善侦了!
许善侦说:“要把朱新毛的事情,变成彻底的自溺事件,那么第一要义,就是要让人找不到整个晚上有人跟他接触。那么第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他们翠苑小区的监控录像去除。如今我们整个路面上的监控都比较到位。据潘主任刚才所说,潘二子用面包车把朱新毛接上车,这一情景肯定会被摄入录像。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怀疑朱新毛是他杀。为此,一定要把这段路线删除。一旦删除了这段录像,那么就死无对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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