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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狼与兔子(第1页)

陆知鸢听明白了。

江家是文臣世家,然一代不如一代,最后不得不牺牲家中的女子,靠裙带拴住他们的荣华富贵。一方面,他们唾弃这样的行为,觉得丢了文人的风骨。另一方面,接二连三的,持续不断地往宫里,往那些皇室子弟的后院里输送女子,直到其中一人成了太子侧妃,成了贵妃,成了今日的皇后。

宫里有人了,只要家中男丁争气就可一雪前耻,彻底摆脱靠女人巩固荣华富贵的过往。奈何江家男丁不争气,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留下那几个健康的也不是读书的料。

直到江太医出生。

他自小聪明,旁人还在牙牙学语,他就能口齿伶俐的说出大段绕口的话。夫子授课,他只是在门前听了几句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还能举一反三。

他成了江家的希望,却也丧失了应有的童年。天不亮就要进学,月上中天才能下学,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要被祖父考问。稍有错处,不是斥责就是罚跪。

那时他不过三四岁,哪里经得起这些?越是怕被责罚就越是学不好,越是学不好就越被责罚。再大些,斥责变成了棍棒相加。

他没得选择,只能隐忍,期盼着早早长大。

就在他的人生被黑暗尽数笼罩时,谢家最宝贝的女儿谢朝云降生了。

谢家是将门,是文臣眼中的大老粗,奈何谢家这一代争气,出了两个绝世天才,让谢家成为京城内外人人羡慕的存在,就连一向看不起谢家的江家也开始攀附。

江太医固然喜欢谢朝云,那么一个粉雕玉琢还笑嘻嘻的孩子,谁见了不喜欢,然他真正喜欢的是谢家的氛围。谢老将军虽然严厉,却从不强迫自己的孩子去做什么。在他看来,成人比成材重要。能做将军便做将军,做不了将军那便回乡种田,左右是饿不死人的。

江太医随祖父入宫是为了结交权贵,为了讨好当权者,在他们心里留个好印象。谢朝云随父入宫是因为谢老将军觉得宫里好吃,好玩,好看,让他的宝贝闺女跟着他长长见识。

喜欢谢朝云,爱谢朝云,不过是他用来反抗江家的理由。

娶谢朝云是真心的,就像常年居于阴暗处的人特别渴望攥住眼前的那一道光。他想把那道光私藏起来。谢朝云不喜欢他,甚至选择了样样都不如他的陆淮,令其心生恨意。

谢朝云有孕,谢家不放心别的大夫,托请江太医照顾,便利用这个契机给谢朝云腹中的孩子下毒。他想要的是让那个孩子悄无声息地胎死腹中,却没想到母亲和胎儿的命运息息相关。他给胎儿下的毒,有一半被谢朝云吸收了。

他想要的是那个胎儿的命,不是谢朝云的。察觉到不对,立马调整了药方,用的自然是为谢朝云调理身子的由头。是药三分毒,谢朝云的身子终是被那些药折腾垮了。

韩廷斜睨着眼睛看向江太医:“真不愧是御用太医,杀人于无形也。”

江太医还在狡辩:“不是的,云儿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从未想过害你。”

谢朝云笑出了眼泪:“你还要怎么害我?孕三个月,莫名其妙见了红,陆老夫人将我堵在房里咒骂我,说我杀人太多犯了杀孽,累及侯府子孙。那时你就在房内,你可有想过与我说一句实话?江大哥,我叫了你这许多年的江大哥,你骗我服下那些药时,可有过那么一丝丝的犹豫?”

江太医只摇头不说话。

“孕五个月,形容枯槁,他们说我腹中怀着的是个妖孽,说我的鸢儿是冤魂,是来吸取我的精气神,向我索命的。你假装好心地安慰我,却拐弯抹角地劝我放弃腹中的孩子。你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我竟还未疑心于你,只以为你是心疼我,不愿见我受罪,被婆母刁难。”

谢朝云扶着青枝站起:“今夜方才知道,我之所以变成那个样子都是被你所谓的补药给害的,但凡我聪明些,但凡我早些看出你有不对,我的鸢儿也不至于年纪小小,就要面对死亡威胁。”

目光转向陆知鸢:“不,不只是死亡威胁,我的鸢儿还承受了无尽的病痛。”

“母亲,我没事的,都过去了。”

“过去?怎么可能过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刚出生,就被他们陆家说成是丧门星,而我是害陆家无后的罪魁祸首。你那么小,猫似的,还不会吃奶就先得学会吃药。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母亲不是不知道。“

谢朝云紧攥着心口。

周岁之前,鸢儿是她一个人带的。因为心疾,她总是哭闹不止,直到某个晚上,她抱着鸢儿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把娘亲的心都哭碎了!鸢儿,告诉娘亲,娘亲该怎么办?”

那么小的孩子,居然听懂了。

自那夜之后她便很少哭,遇到不舒服的时候就哼唧几声。后来,她被送去别院,她只能悄悄去看她。那些丫鬟婆子都不上心,不是冬天忘记关窗,就是夏天忘记开窗。她小小的,蜷缩在床上,眉头皱的比老太太还厉害。

陆家不让她见鸢儿,说是杀人太多,煞气太重,说鸢儿身子不好都是被她害的。作为谢朝云,她不信这些。她杀的都是想要侵犯他们北凉,屠戮他们北凉的敌人,若真有天道,该庇护她的女儿。作为陆知鸢的母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听着婆母的安排,将年幼的女儿送去别院。

她经商,赚钱,既是维持陆家的开销,也是希望婆母和夫君看在她努力维持侯府的份上,疼爱她的女儿。她花大价钱买来各种珍稀药材,图什么,不就是希望她的鸢儿少受些苦楚?不放心,特意求了皇后娘娘,让她最信任的江太医为女儿诊治。

皇后发话,饶是陆家不情愿,也不得不遵循。

她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江太医才是那条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

“对不起!鸢儿对不起!”谢朝云连声道:“是娘眼盲心瞎,是娘把这么一条居心叵测的饿狼放在你身边,让你白白受了这么些年的苦!都是娘的错,是娘对不住你!”

“母亲没错,错的是他。”陆知鸢看向江太医:“始作俑者是他,遭受谴责的是他,想必这些年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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