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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总:“……嘤。”
民国礼仪教学现场,金总乖乖地坐直了,好奇地从碗盖后面偷看齐松义。
齐松义头也不抬:“看什么。”
“……齐叔叔,我以前身边没有帮手吗?过去做生意,市场这块都怎么办?”
“过去是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不过您病倒前的两三个月,把他们都打发走了。”齐松义放下茶碗,姿势又稳又轻,“我们做下人的,虽然不解,但也不能问您到底是想做什么。您总是很有主意。”
求岳在心里“噫”了一声,以金少爷八面玲珑的作风,搞不好已经预判到家里要出事,这是想跑路的节奏啊。
他看看齐松义:“那你为什么不走?”
齐松义锐利的眼睛直射过来,片刻,他垂下目光。
“我无处可去,死也会死在金家。”
金总听不懂他的话,一脸茫然,吹吹茶换了个话题:“本来夏天想回南京看看爷爷,这两个月我估计是没空。还是麻烦齐叔叔你好好照顾他。别告诉他厂里的事情,就说家里一切都很好。”他从口袋里摸出街上买的八音盒,两个,拿了一个给齐松义:“这个给爷爷玩。”
齐松义托着那个八音盒,忽然心中一刺,不动声色地问:“另一个呢?”
金总笑笑,没说话,把那个八音盒揣回去了。
天空滚过清脆的炸雷。
北方的雨季也要来了。
离开通州的早上,雨已经下了一整夜,雨势出乎意料地雷霆万钧,滂沱大雨令漕运的人工河也陡然涨水,码头停了进出,所有船只都泊在港里。
棉船已经走了两天了,此时不知情况如何。
齐松义道:“我雇一条大私船,追着货船去,少爷把现钱给我,万一出了什么事,我立刻叫船工帮忙。”
求岳自然道:“我跟你一起走。”
齐松义摇摇头:“太危险了,出了漕河风急浪高,棉花折损没有事,少爷万金之躯,不能冒险。”想了想,觉得自己把话说重了,换了平常的口气道:“又不是天南海北都下雨,出了通州只怕就晴了。”
金总还是不大放心。
齐松义有些不耐烦:“其实往常发货取货,都有人跟着,这次出来只带了我,虽然辛苦,我勉强跟一趟罢了,下次少爷出门,好歹多带两个人。”
金总被他怼得有点懵:“……如果走不动的话,你也别冒险,找个地方停下来给我打电话。”
齐松义似笑非笑地点头:“这是自然的,我不像少爷,愣头青一般,枪林弹雨还行船去上海。”
不要再骂啦齐叔叔!金总要囧死了。
两人在码头分手,求岳看齐松义雇得稳当大船,船工也是老司机,稍稍放心,自己买了车票,搭火车回南京。
一路上都在担心运棉的货船不要出事。
他在火车上摸着八音盒,把它拧上发条,叮叮咚咚地唱起来。离家好几天,有点想露生了——不是有点想,其实是朝朝暮暮都在想。想起李小姐说的“浪漫”,有些惭愧,自己没给露生买过什么礼物,就买了一瓶雪花膏,这个八音盒他应该会很喜欢。
八音盒停了,他又把它拧响了,先替露生听一遍,自己替他给自己点个赞。
有家回去的感觉真好。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着火车的玻璃窗。
求岳裹着毯子,靠在车窗上,大雨令盛夏的车厢变得不那么炎热。凝视窗外暴雨如倾,心中是前途坎坷的担忧,可也有无畏风雨的勇气。
他觉得自己比以前成熟多了——原来人是这样慢慢长大的。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存在,渐渐学会一个人在大雨里撑起伞。
他长大得晚了一点,所幸还不算太迟。
负重前行,其实并不是很坏的事情——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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