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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过午,冯书生正在书房中,挥毫书写昨日听到的那四句佳文。忽听家丁禀报说,乡南山神庙的庙祝来了。
他忙丢下笔,赤足跑到门口迎接,便见任元身穿青布玄缘道袍,头插子午道簪,腰悬压花葫芦,背负七星桃木剑。骑在一头通体赤红的豹子上,一旁还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小道童。
灵不灵先两说,但这派头可谓十分有九分拉风。
冯书生想要上前,却又十分畏惧那豹子。任元便笑道:“冯生放心,此乃山神的通灵坐骑,比人还要聪明,不会伤人的。”
他这才敢扶任元下豹,又吩咐家丁把豹子送去马棚好生喂养。
任元却云淡风轻道:“不必。”
说完一挥手,那小道童就把赤豹变成了一张甲马,潇洒收入囊中。
冯书生啧啧称奇,赶紧请小师公入内上座,又奉上好茶。
任元呷一口加了葱姜调味的茶汤……嘿,这味儿,能煮茶叶蛋了。
他便搁下茶盅,对书生道:“冯生祷告的事情,山神已经通知在下了。”
“小生实在是太思念亡妻了。我去河伯祠,那边说办不到。”冯书生忧伤一叹,巴望着任元道:“不知山神这边,能否让在下如愿?”
“河伯能办的事,山神能办;河伯办不了的事,山神也能办。”便听小师公牛哄哄道。
冯生闻言大喜,刚要开口称谢,任元却话锋一转道:“只是阴阳殊途乃天定,逆天而行难上难。想要让过世多年的人还魂,需要用到一样特别名贵的材料。”
“何物?”冯生忙问道。
“返魂香。”任元沉声道:“冯郎可曾听过?”
“有印象。”冯生想一想道:“好像汉武帝时,月氏国曾派使臣渡过弱水,进贡返魂香。据说此乃罕见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对咯。冯生真是博闻强记啊。正如你所知,此物中原不产,如今西域不通,更是一香难求,小庙也仅剩最后一根了。”任元叹气道。
“请务必不要吝惜。”冯生赶忙命人奉上厚礼,又承诺事成后还有重谢。
直到他出到一百贯,任元这才满意道:“念尔一片痴情,就满足你这个心愿吧。”
又正色嘱咐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要跟先夫人相见,不仅在下不能给你任何防护,就连你们见面的屋里,也要撤去所有的刀剑、镜子、春宫图之类的禳镇之物,不然就是把她招回来,也不敢靠近你。”
冯生忙表示没问题,信心满满道:“全部撤走,我夫妻半生伉俪情深,内子绝对不会害我的。”
任元却摇头道:“就算她不想加害你,但鬼的魂魄不全,心思过于简单,说不定会好心办坏事,无意中害了你。所以劝你还是三思啊。”
冯生表示谨记在心,但矢志不渝,坚持想见亡妻一面。
任元见状也就不再劝说了,便吩咐冯生备好家中最雄壮的公鸡,然后给自己一间静室休息,等待太阳落山。
静室里没了旁人,那小道童便消了障眼法,重新变成了师姐。这还是任元头一回出来做法事,她当然不放心要跟着了。
“阿元,你怎么还敲开竹杠了?”师姐不解问道:“吓得香客不敢上门了怎么办?”
“师姐没听过‘道不轻传,法不贱卖’的道理吗?”任元却自有说法道:“要是卖的贱了,往后上门拜求的太多,我们烦死不说。若是忙不过来,还会坏了师姐的名声。”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师姐捏着白瓷般的下巴,一如既往的好糊弄。
“我打听过了,这冯书生乃本乡三老之一,家资丰厚,莫说百贯,千贯他也能拿出来。”任元又压低声音道:
“再说,我们敲富人的竹杠,也是为了办慈幼局、养济院、安济坊、漏泽园。这些钱不能都从谢家庄出,那样太显眼了。怎么也得让大户们出出血,掩护我一下。”
“原来如此。”师姐闻言大喜,对这种既能造福百姓,又可以大大提高山神庙名声的善事,她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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