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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孩子低低应了一声。
即便是处在这样悲恸的环境之中,陆延生依旧是个存有理智的人,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又知悉皇族中的那些陈年旧怨,忍不住开口劝宋南曛:“郡王,别怪陛下,若不是梅少傅护着,陛下甚至都活不到今天。”
万籁俱寂。
过了许久许久,宋南曛才哭着说:“先生,我做不到,那是我的母后……”
陆延生一抬头,看见的事满庭荒芜的杂草和已然黑却的天空,他忽然想起一阙词,觉得万分应景: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昭阳宫里只留了两只烛火,昏昏沉沉地泛着光晕。
那个偏执的帝王倚在梅砚的怀里很久,他忽然变了许多,不再是一开始的乖张桀骜,也不是前些时候的恬不知耻。
在这个北风四起的夜晚,他们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从前的那个小太子,也会这样依靠在少傅身边,像是坠入冰窟的怜损少年,抓住了盛世里的款款温光。
梅砚如当年一般,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夜深了,宋澜终于开口:
“少傅,你还气朕么?”
梅砚哪里还生他的气,只是也不好在此时说他心中想的那些话,只得抚着宋澜的头发轻声说:“不气,你想说什么?我在听。”
宋澜沉了会儿,像是积压多年的心事忽然决堤,冲刷而来,他最终开口:“少傅,朕同你说过自己的母妃么?”
梅砚曾在东宫之中教习宋澜五年之久,自然知道宋澜有一位已经故去的母妃,奈何那时候宋澜要强,甚少主动吐露自己的心事。
也怪他拉不下面子来,不曾主动问过。
“只知道太妃姓周。”
宋澜闻言却笑了,笑里泛着苦涩。
“是啊,天下人都知道她姓周,没人知道她的名,少傅,朕的母妃,名叫晚凉。”
周晚凉。
晚凉天净月华开。
“朕的母妃,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少傅教朕读了许多书,朕却不知该用个什么词儿、用句什么话儿来形容她,只知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朕的外祖原是军器监的主簿,八品的官儿,却掌管着盛京城禁军的兵甲器械,这就被皇叔和父皇看上了。”
那时先帝与怀王相争,财力、人力、物力一个也不肯放过。
“皇叔那时候还未成亲,是一心一意的对母妃好的,母妃大约也中意他,眼看婚事就要定下来了,父皇却又登了外祖家,许给舅舅轻车都尉,四品的爵位。”
宋澜苦笑:“一个四品的爵位,外祖就把母妃卖了。
“父皇那时候已经娶了徐清纵,母妃只能做他的侧妃,朕出生以后,父皇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们母子。少傅,说出来你都不信,朕五岁之前,只在宫宴上远远见过父皇几次,甚至都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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