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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澜闭着眼睛,没有答话。
他想到了许多事情。
先帝在时便有昏聩颓唐之相,待自己也冷漠疏离,没有多少父子情谊。先帝驾崩的那天晚上,他看到梅砚从瑶光殿走出来,紫袍朝服的衣袖上沾着血,他的一颗心又上又下,再也没有过平静的时候。
宋澜幻想过无数的可能,他的少傅为什么要弑君?为着想要谋朝篡位么,为着想要搬弄朝堂是非么,为着不满先帝颓唐昏聩的衰败么。
他甚至自作多情地想过,他的少傅弑君,是为着想要帮自己登上皇位么。
其实还有一种更为现实的可能,他一直不敢想。
他好像看见梅砚一脸病容,坐在他的面前,薄唇紧紧抿起,不发一言。
什么仇,什么怨。
这天晚上,昭阳宫的烛火亮了一整夜,宋澜枯坐整夜,不曾阖眼,天快亮的时候,他下令罢了早朝,一个人往癯仙榭去。
——
癯仙榭,东明才起,五月的蝉鸣有些聒噪,他正找了一根长竹杆在院里粘蝉,看见宋澜独自过来,着实有些惊讶。
“陛……陛下。”
宋澜面色平静,只是那双风流晴朗的眸子里全是血丝,他淡淡应了声,说:“朕来看看少傅。”
东明脸上还有些困倦,一时没回过神儿来,下意识就说:“主君他还睡着呢。”
“无妨,朕去看看他。”
宋澜的声音极轻,既不讨巧也不乖张,是东明从未听过的语调,好像这人经过了一场严寒酷雪,乍然落在了一场春雨里,可是雨丝迷蒙,让人听不清也瞧不清。
东明其实没打算拦他,只是又听宋澜说:“小东明,朕下次有空还带你捉麻雀,只是不能让少傅知道,有空的话。”
外头的蝉鸣吵闹,梅砚睡得似乎不大好,眉头上像是覆着一层霜雪,微微蹙着。
宋澜轻手轻脚,一点动静也没出,就干巴巴地在梅砚的床前坐着,坐到蝉鸣歇,坐到日高涨,坐到几年来风雨寒霜化去,温言笑语入梦。
他想起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曾在梅砚小憩时这般坐在一旁看他,那时他就想,少傅生的可真好看,像九天上的谪仙坠入尘世,温温柔柔,不急不躁,总是含着淡淡的笑。
他想起有一年,梅砚淡笑着问他:“殿下有表字了么,臣为殿下取字可好?”
谪仙一样的人穿紫袍、配玉带,提笔沾墨,在宣纸上落下两个清秀出尘的字。
——青冥。
“殿下无需自卑,你本就是天上天,包罗万象,令及众生,是这天下朝臣俯首跪拜的君王圣主。”
榻上的梅砚似乎动了动,将醒未醒之际,宋澜已经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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