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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有你就有,怎么?是我说不得还是你当不得?从哪里学的这种虚与委蛇的臭毛病!”王亚樵瞧他一眼,“这些狗东西真会挫磨人,好好的一个痛快人,给他们挫磨成这样,说话做事反不如从前大开大合,你跟他们学这样东西干什么?净像你那窝囊老爷了!”
一席话,说得金总低头点头。
王亚樵指前面的小凉亭道:“咱们去那里坐着说。”话音刚落,露生已经托着酒,快步赶上前去,王亚樵道:“这里喝酒倒比拘在屋里好多了,”叫露生,“你也来坐下。”
露生给他刚才那话说得羞上心头,闭口不肯,放下酒菜,远远走开。王亚樵也不勉强,淡淡一笑,和求岳端了酒道:“把你们去美国的事情给我说说,让我也听个高兴。”
你要唠这个金总可就不困了,求岳笑道:“一言难尽,剧情太复杂了。”
王亚樵钉他一眼。
求岳笑:“您听我慢慢说,这个要说能说一晚上。我也觉得那时候特别痛快特别爽。”
其实你说这些事情,未免有些陈年旧账,但人受伤了总是喜欢把记忆停在快乐的时候,恨不能把人生读档回去,从那时重新开始。甚至还会抱着侥幸地心理想,许多细枝末节若是那时得以留心,是不是可以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因此他们的谈话也像那段回忆一样,起初酣畅淋漓,说到回国,不觉又低落下去。再说到法币试行、说到那场仓猝的会议,求岳说不下去了。
“王叔叔,你知道么,我其实心里都很明白,我明白很多道理。我知道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我知道屁股决定了立场,我知道他们的观念不可能跟着我走,我知道他们跟我分歧很大。”许多话语堆在他心头,变成风、吹过耳边,变成酒、饮下喉中,变成酸涩刺上心头。
不甘心吗?想再起吗?还有机会吗?从哪里着手?
唯有借酒浇愁。
王亚樵亦是沉默,问他:“照这么说,你和你那老头子,是不来往了?”
求岳没吭气。
“那能说会道的市长呢?也没有来看看你?”
“来过,好像吧。”求岳道,“他也排挤得挺厉害,年前好像也被怎么样了,露生跟我说的我也记不清了。”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南京么?”
求岳那捏着酒杯的手停下了,“啊,对,你为什么来南京?”
瞧你这熊样。
“要说是专程来看你,你信么?”
求岳坐直了,有些惭愧,又有被父亲照拂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父亲,在海龙的时候就是,很多年不见面,在这里也是,总是别人来充当父亲的角色,他也需要一个父亲一样的人,来看看他,指点他,扶着额头,看看王亚樵,哽咽,“我知道。”
王亚樵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好了!这都是什么样子,出息!我说来看你就是真的?你也配?”
金总又哽住了。
干嘛啊。
王帮主烦也烦死,冷笑:“难道不配?”
金总求饶:“爸爸,跟不上你思路了。”
“又胡乱叫?”
“叔叔。”
两人扪心大笑,碰了一盏,王亚樵道:“我在香港,远远地也听说了孔祥熙那帮人排挤你,给你气受。要说来看你么,也算真的,我知道你孩子一样的性格,天真烂漫的大家少爷,怎么斗得过那些小人,他们这些欺软怕硬的东西从来在暗算诡计上是最能够的。真到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你看他们夹不夹得住尿!”
这话很爽,金总憨笑,背后说人坏话就是开心!
少见地,王亚樵抚一抚他的头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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