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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此番扰动了狼窝,还撞见了母狼,她一定会带着孩儿们举家远走了,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狼们依然留在这片山谷,玩耍、嬉戏。母狼照常外出,带回食物给小狼,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对母狼辣妈心怀感激。谢谢你,狼妈妈,谢谢你能相信这两个人。
我们谨守人狼界限,再不踏足狼窝附近。每天清晨,我们都来到后山,在山头的隐蔽帐篷里,隔着山谷远望观察,到了傍晚,我们再返回小屋。
福仔有时会朝我们帐篷这边张望,他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们走出帐篷,冲他挥挥手,福仔也会轻轻地摇一摇尾巴。小不点不会这么干,他只当我们是山里的两只动物,既不排斥我们,也不对我们表示特别的友好;但他那天能在狼妈盛怒时替我挡驾,这就已经够了,他毕竟是野狼的孩子,应该保持和人的距离。飞毛腿照旧看不惯我,也干不掉我,她只有在拉屎的时候才会偏着脑袋死盯着山头上的我们,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辣妈会不定期地挪窝,但是新窝的选址基本都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我们分析她就近挪窝的原因:一方面后山山坳里水源就这一个,水源附近的山坡上没有更多适合的洞穴可以使用。另一方面,辣妈也并不是为了逃避我们,而是狼窝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敞敞气,不让一个洞府留下太重的味道。可能挪一挪窝能给母狼带来更多的安全感,“狡狼三窟”能够迷惑敌人。
不仅这窝狼不远离,就连我们陆续看到的其他大狼也不再避开我们。
一天,我们经过中峰去往后山狼窝的途中,远远瞧见有四只大狼捕猎归来,他们是这群狼中奋斗在前线的战士。这四匹大狼身影雄健而略显疲惫,走过山坡时,投向我们的目光很随和,如同看见邻居一样寻常。我们想用望远镜细看时,他们已经钻进灌木丛睡觉去了。这四只狼是这群狼的狩猎主力。他们夜晚出去捕猎,给后山狼窝送食,白天总在中峰山坳里休息。他们就是我们曾经远远看到过的,在开满鲜花的“灌木丛蒙古包”里睡觉的那些狼。他们白天极少到后山来,所以我们一直没机会在近处观察他们。我们没去打扰他们休息,继续往我们最关心的狼窝进发。
后山狼窝是狼群的大后方,我们在后山先后看到过七分半、龙狼,还有初探狼窝时逗引亦风远离狼窝的那匹小母狼和一匹老狼,我们叫他元老。
狼群不回避我们了,我们也会走出帐篷,躺在山坡上边观察小狼边休息,不必再对狼群隐蔽自己。
“带崽的狼群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近啊。”亦风说。
“看他们对你的信任有多少了。从送格林回去那年起到现在,为了取得这份信任,我们用了多少年的时间啊。这还不仅仅是时间问题,如果没有这次我们送福仔和小不点回家这件事,狼群也不见得能这么接纳我们。”
我们总是穿着当年格林最熟悉的衣服,每当有大狼回山,我们就满含希望地站起身来,尽量展示自己,让狼把我俩看清楚。我们指望着其中有一匹狼是格林,希望他能认出我们,朝我们跑过来。
不过,那样的奇迹只在梦境里重复着。
当确信狼窝安全无虞的时候,辣妈会出外狩猎。
今天就是一个打猎的好天气,有元老和龙狼看家,辣妈开始做外出的准备了。她先在小溪边喝够水,然后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接着开始穿花似的钻洞,从这个洞口钻进去,又从那个洞口钻出来。福仔、小不点和飞毛腿这一帮小屁孩欢蹦乱跳地跟着辣妈一块儿钻洞。辣妈每次钻出洞的动作都很张扬,总是用吓小狼一跳的架势冲出洞来,小家伙们更是玩得乐不可支,一窝蜂地又撵到那个洞口去追他们的妈妈。
元老坐在山坡上乐呵呵地看着这场捉迷藏的游戏,他听得到地下的动静,时不时地给小狼们一点暗示—他把头转向辣妈将要出现的方向。小狼秒懂,立马奔往元老提示的方向,果然能找到辣妈。但是辣妈奔跑和钻洞的速度比小狼们快得多,几个回合的穿花下来,小家伙们就糊涂了。小不点在洞口迷茫地东张西望,福仔一个洞一个洞地钻进去嗅探,等着他们的辣妈又从哪个意想不到的洞口现身。飞毛腿干脆跑到元老跟前,讨要答案。元老站起身向着山坡的东面走去,小狼们立刻跑去东面,挨个检查那边的所有洞口。
这时,我们发现辣妈从山坡西面离得很远的一个洞口悄没声地爬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下山去了。而元老还带着孩儿们在东面搜寻,这老家伙一眼都不往辣妈开溜的方向瞅。龙狼看见辣妈走了,就领着鹰慢慢溜达,上山顶放哨去了。
“地遁啊!”我服了,“这甩掉小尾巴的方法配合得太好了。”
亦风更是千言万语找两个字代替:“卧槽!”
小狼撵路的功夫我们是领教过的。想当初,我们每次出门的时候,小格林都要死要活地跟我抢门,甚至把脑袋挤进门缝里—带我走,否则你就夹死我!
我当然不能让宝贝儿子的脑袋被门夹了,只好屈服。家门都关不住撵路的小狼,这连门都没有的狼洞,辣妈居然能想出妙招脱身,真是高明。我又觉得,辣妈恐怕是想一举两得,她不光是要甩掉小尾巴,在疯狂钻洞之前她还看了我们一会儿,可能她也想同时迷惑我们:“山上的人听着,我可告诉你们啊,我就藏在某个洞里面,随时会扑出来,别想打我小狼的主意。”
辣妈大概以为我们的视线也会跟随元老和小狼吧?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们还是看见她开溜了。谁让我们居高临下呢,嘿嘿!
不久后,小狼们进入了失望阶段,咬着灌木丛发脾气,他们大概也明白上当了,只好在山坡上无聊地张望,等老妈回家。小家伙们大约也有点生元老的气吧,他们不愿意跟元老玩,元老给他们舔毛洗澡,他们也不领情。
等到中午,小狼们和元老都困了,在沙土平台上打瞌睡。
看到一切都很安宁,我胆子大了些,趁着辣妈不在家,我偷溜下山,在小溪里打了一壶水。我抬眼偷瞄小狼。那沙土平台离小溪不算远,元老趴在小狼们身边,脑袋搭在两只前爪上休息,看似在睡觉,但仔细一瞧,他睁着倒三角的眼睛正不动声色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那神态像一个沉稳冷静的老管家。
福仔和飞毛腿正在打盹儿,小不点更是伸直了腿儿,侧躺在地,睡得像死了一样。睡着睡着,小不点的小爪子抽筋似的收缩,腿儿也开始挠动—他在做梦。
我瞄见小不点的嘴在嚅动抽搐,虽然溪水淙淙,听不见小狼在“说”什么,但以前他在小屋的时候,我曾经录下过小不点的梦呓。是的,他们做梦会说梦话,“叽哩呃呃—咕咕噜”,短音和怪哼居多,那发音很奇特也带着点诡异和小可爱,跟平时任何时候的狼叫或哼唧都不一样。
我拧紧壶盖儿,慢慢起身的时候,看见小不点的爪子越动越快,甚至耳朵和脖子都抽动起来。突然间,他闭着眼睛蹦跳起来飞跑,在山坡上一阵瞎冲乱撞,猛地撞在一丛灌木上,醒了,茫然四顾,我怎么睡这儿来了?
我忍住笑,小心地退回山顶帐篷里。我把小不点的梦游状态给亦风一说,亦风笑了:“我刚才觉得这小家伙怎么突然跑起来了,还以为你吓到他了呢,原来是在发梦癫啊。这家伙,难道他梦里面还在撵路吗?”
我和亦风在帐篷附近的地上找了一个小坑洞,在坑边垒上几块石头,捡些干牛粪生起小小的篝火,把溪水倒进铁饭盒里,放在篝火上烧开。
“在狼山上有热水喝了,太幸福了。”亦风说着,撕开一包“必奇”倒在水壶盖里等着冲水吃药,他因为喝生水已经拉了好几天的肚子,“我明天要带一点茶上来,用纯天然的溪水泡茶最经典。”
“我要带几包方便面,老吃压缩饼干,胃痛。”
我们喝着热水啃着干粮,一面休息一面观察。
三四点左右,亦风发现了情况:“回来了,辣妈回来了,还逮了东西!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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