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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寝?”上官筠心中冷笑:“祖母,您在宫外不知道,如今前朝忙得不可开交,皇上几乎日夜不休,不是在议事,就是在批折子,又是在为皇太后守着,这会子安排侍寝,定然是会被皇上驳回来的,我可没那个脸,或者你让萍才人自己去试试看好了。”
上官老夫人只将上官谦昨天说的话都说了一遍,道:“如今看来,德妃怕是在皇上那边隆宠不减,你还是小心些,早些有个孩子傍身,才是正事。”
上官筠点头笑道:“祖母说得是,我有空便和皇上说说。”
上官老夫人有些不放心,仍是叮嘱道:“可莫要去使绊子,如今国中凋零,她又有孩子,你莫要去了反而被人赚了吃亏,倒让皇上怪你,你父亲说,太子的年龄不大对,但样貌倒是和皇上一模一样,怕是白氏女入府前,就已侍奉皇上过了,这么看来,当初崔皇后,怕是被皇上和太后给算计了也未可知。”
上官筠笑道:“我可是失心疯了才去招惹她呢,那可是有个多病的小公主在,一旦我去看过她,回来小公主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都怪我,可怎么得了。”
送走上官老夫人,她想了想,找了朱碧来问:“德妃那边,每日都是做什么?”
朱碧道:“听说每日大多都是在陪永寿公主,有时候临汝长公主会去和她说说话,也没出过甘露殿的门,很是小心谨慎的样子,不过听说赏赐很多,时常会和御膳房要新鲜食材给太子殿下做菜,御膳房贪那赏赐厚,也是极力侍奉供应的,每次听说在吃食上花样很多。”
上官筠笑了下道:“富商之女么,眼皮子浅,赏银给得多,以为旁人就真看得起了,其实这宫里水深着呢,她这会子赏厚了,养大了奴才们的心,将来略薄一些,下人们反怨恨起她来,由着她去吧。”她想了下又道:“替我准备点礼物,我去见见临汝长公主吧,正经嫂子她也不来见,反倒和德妃混一起,想来是真对我有怨了,不可不去解开。”
临汝长公主果然没什么好脸色:“嫂嫂忙得很吧,怎的贵人踏贱地,今儿到来我这破落户屋里了?”
上官筠道:“果然妹妹是怪我,这阵子宫里到处都要重新修,国库穷得叮当响,全要仔细打算,捉襟见肘的,便是这样,也一点没敢薄了妹妹,便是这样,我心里有愧,对不住妹妹,一直不敢来见妹妹。原想着妹妹回宫那日,当着皇上的面,好好给妹妹赔个罪,结果偏是皇上体恤妹妹和德妃妹妹一路辛苦,免了接风宴。这几日我是心中胆怯啊,今儿却到底还是给妹妹负荆请罪来了。”
李若璇冷笑了声:“我的好嫂嫂,谁敢怪你,您当初可说得多清楚啊,流芳百世啊,青史留名啊,可恨我这个没出息的,竟没听出嫂嫂的意思,想来嫂嫂定是觉得特别遗憾吧?这么好个青史留名的时机,我居然没抓住,竟然没成为一个伟大的和亲公主而死去,为国为民牺牲!”
上官筠苦笑道:“妹妹,您仔细想想,当日我几乎就是被圈在家中,父亲被斥退解职在家中思过,我能做什么,我当时若是劝您不和亲,怕是皇上那边立刻就能让我父兄遭殃!我只能劝妹妹和亲!费尽心思在自己能力内想着只能送两个会些武艺的丫鬟护着妹妹,没想到竟还是让歹人钻了空子!妹妹,我冤啊!百口莫辩,我知道妹妹无论如何也不能信我,只求妹妹想想,若是当时你和我易地而处,你能做什么?”
李若璇心里却虚得慌,她并不敢深想,只是闭着眼睛不想怀疑自己最后的依仗,兄长,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到底是和上官筠从小好到大的,轻声道:“我何尝不知道乱世之中,女子身不由己,只是嫂嫂,你不知道我多苦,经过这一次,我再不能信任何人了……这世界上唯一让我最信任的人,已经没了……”她声音颤抖,想起这一辈子,竟然只有母后是最值得她相信和倚靠的。
上官筠手指微微发抖,却想起几年前发现自己祖母、父亲、兄长,都不是自己亲生的时候,她眼圈红了,轻声道:“妹妹不信我,也是我应得的,只是今儿还是给妹妹赔个罪……后来城破的时候,我拼了命还是把齐王殿下给保住了,就是怕等皇上回来,要怪我没护住他的弟弟妹妹,也没适逢好皇后娘娘,这事儿我一直压在心里……如今皇上回来那么久,连我这儿也不曾来过一次,想来皇上心中还是怪我……”
李若璇脱口而出道:“那还是太忙了,德妃那儿他也没去呢。”
上官筠掩面道:“妹妹这么说我才略安心了些,德妃妹妹一直陪着王爷东征西战的,想来皇上对她荣宠有加,如今妹妹自青蕃那边脱逃,是不是一直和德妃娘娘一块儿住着?难怪如今回宫,你也只喜欢去德妃娘娘那儿。”
李若璇道:“是啊……”她忽然想起上官筠恐怕还不知道德妃就是赵朴真,想了下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嫂嫂来意我已是明白了,嫂嫂放心,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不至于就还记恨在心,便是当初是嫂嫂派的刺客,也没什么,乱局如此,哪来什么谁应该护着谁,人本就只能靠自己罢了,想要别人护着你,也只看你自己有没有用。嫂嫂也不必担心我会给你使绊子,我如今是嫁过一回回娘家寄人篱下的小姑子,自然还是要看嫂嫂脸色,仰仗嫂嫂吃饭的,这事儿我明白得很,嫂嫂若有什么事让我办,对我有好处的,我自然办,若是没好处的,那嫂嫂也还是免开尊口,免得大家尴尬,倒伤了情分,还不如平日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花团锦簇的好。”
上官筠看她居然说出这么一番明白话来,再看气色,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心中微微纳罕,想来生死关头,到底悟了许多,只是到底失了圆滑,还带着气,还是得罪人,她笑道:“妹妹说这话,我可心里更过意不去了,妹妹是金尊玉贵的长公主,皇上如今身边还有几个亲人呢?我更不敢使唤妹妹,今儿过来一是赔罪,二是看看妹妹这儿住着可还喜欢,可还有什么缺的,再一桩事,就是想看看德妃娘娘那边的永寿公主,可好多了没,劳烦妹妹传个话,哪一日有空,再叫上萍才人,我们一起赏赏花,叙叙话,想着如何更好的伺候皇上,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好。”
李若璇道:“想来这最后一桩才是最重要的,传个话不费什么事儿,但德妃娘娘应不应邀我却不能保证了,她是个好安静的,小公主身子又不好,她不大爱出门走动的。”
上官筠笑道:“妹妹只管把话带到,看她方便便好,我这儿先谢过妹妹了。”说完也不再停留,起身告辞出来,看春光尚好,御园里虽然未经精心整理,却仍然生机勃勃地开了许多花来,便慢慢走着想要看花,忽然抬头见宫墙边有一羽林郎骑马走过,身材高大,眉宇深邃,眼睛一亮,已扬声笑道:“大哥!”
上官麟本带着几个兵士在巡视宫卫,转头看到上官筠,神色疏远:“贵妃娘娘。”
上官筠道:“哥哥今儿当值?不知道会遇到哥哥,我那里还给哥哥做了两双鞋……”
上官麟淡漠道:“娘娘,如今您身份不比从前,宫里规矩森严,您还当避避嫌的好,属下告退。”
上官筠叹了口气,这个哥哥如今是越来越叛逆,战乱后他跟着皇上,前后平乱拒敌立了不少军功,收复两京的时候,他回来,就被皇上委以重任,命其监领北衙禁军都督,统领禁宫北衙十六卫,南衙则是高灵钧领了,高灵钧可是实打实的皇上心腹重臣,上官麟却位居其上,可见皇上对上官家的看重,然而这位大哥,先是辞官不成,就一直对家里冷冰冰的,十分叛逆,未成婚不能自立别府,他就长居宫卫,基本不回家。
也不知究竟为何对家里如此抗拒。但对她来说,上官麟却是一个不可疏忽拉拢的对象——毕竟他们曾经有过那么感情深厚的童年。若是早知道他们不是亲兄妹,她就不会如此任性一再消耗他们的感情,而是想法子将这个哥哥收服——不过,如今还不晚。她一边忖度着,一边回宫不提。
上官麟骑马缓缓而行,却忽然看到一个小男孩忽然从拐角跑了出来,险些就奔到马蹄下,他吃了一惊勒住马喝到:“什么人?”
那孩子抬起头来,忽然两眼一亮:“舅舅!”
上官麟愕然,低头和那小男孩对视了一会儿,那孩子却伸出手十分大方地要抱抱的样子:“我也要骑马!你是上官麟舅舅!我见过画像的,阿娘说你会很多好玩儿的东西,会带我玩,是不是!”
上官麟伸手将他一拉果然拉上了马,看这小男孩身上穿着的华贵袍子以及有八成像皇上的样子,知道这应该就是那德妃所出,让他们全族严阵以待的太子了,这舅舅却是如何来的?想来那德妃从前不过是王府侍妾,自己为王妃的弟弟,说句舅爷也不为过,大概从前作为侍妾战战兢兢,不得不教好孩子尊重正妃吧,也算是个有心的。他想来颇有些索然无味,但看这孩子眼睛闪闪,十分好动而娴熟地调整好姿势,窝在他怀里:“舅舅,玩儿先不着急,你能先带我回去一下甘露殿吗?我阿娘急着找我呢。”
上官麟一哂:“好吧,劳您这一声舅舅,就送你过去吧,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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