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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色浓到几乎融进黑夜当中的宫殿,眼前放眼望去,是铺洒着渡人船昏黄余晕的山野丛林。
林夙能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寒鸦几乎震透耳膜的桀桀嘶鸣,但却如被人保护在罩子里一般,半点不受侵扰。
这人总是能护他护的很好。
林夙抬头,看着半空中连点成线的数不清的光点,知道这是周蝉曾经跟他说过的渡人船。可当时在山下林中看时,不过以为只是鬼王的乐趣,不愿意这地府的天空有血月却无繁星。
但如今细细看来,却发现远比遥不可及的星星有温度的多。
“我听周蝉说,你宫殿上头的这些叫渡人船,它们看起来跟星星一样。”林夙双手随意撑着玄阶边缘,双腿悬空微微晃动,半眯着眼看着天空。
“它们不是星星。”秦闻回道,“它们是用来摘星星的。”
说话之时,平素无波无澜的西南鬼王眸中星光闪烁,带着极度的虔诚,流淌着一曲经年不灭的咏叹。
“是你自己做的吗?”一无所知的林夙好奇问道。
秦闻颔首。
“这些做起来要很久吧?”
秦闻轻笑出声,抬手摸了摸身侧人的头发,久不久的有什么关系呢?
星星摘到了,一切都恰到好处。
“还有就是,那个人是谁?听他说……他是你的表弟?”
现在平复下来,林夙再想到先前那人的疯癫模样,仍然心有余悸。
到底是出于怎样的一种恨意,才会让他随意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痛下杀手呢?
或者,到底是出于怎样的一种爱意,才会让他如此?
秦闻听他一问,眸色暗淡几分,浮上一丝无可奈何。
“他……卓青钰,是我姨妈的儿子……亲姨妈。”秦闻的声音如面色一般,“当年我父母亲去的早,我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母亲临终前让姨妈看顾我,我跟她之间关系极为深厚。她温柔,悲悯,但就是太溺爱自己拼命生下的这个儿子。钰儿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整日里表哥长表哥短,看起来粉雕玉琢很是讨喜,但除了对我和姨妈之外,任何时候都张扬跋扈无法无天。”
说到这里,秦闻眼前似乎浮现起了一些褪色的前世画面,画面当中闪过一张张随着无情岁月暗淡下去的脸,甚至有些已经记不清楚最本身的模样。
“再后来,姨妈也走了。她托我照顾好钰儿,说无论如何也要在诡谲世道当中护他一世周全。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命根子,我自然是要允诺。原本我想的很简单,毕竟之前他也是在我的庇护下长大。但是我没想到,他心中对我存有的是这样一种心思。我不想,不愿,不能,所以刻意疏离,但他被惯坏了的性子哪能忍受这些,就愈发变本加厉。”
卓青钰是个极为张扬跋扈的人,金尊玉贵的公子,素来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喜欢的,那就都是他的。
多年来秦闻对于他的照顾,被他转嫁成了爱意。
到现在,秦闻都能想到他当年说过的话——
“表哥,你是爱我的,要不然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这辈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做表弟也好,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有任何其他人!”
“表哥,你能不能疼疼我,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甚至到后来,他几乎差一点得手,因为他寻来了当时普天之下最猛烈的情药,堪堪下到了秦闻的酒里。
幸好,幸好……
秦闻默不作声地看着身边的人,完全的现代装扮之下,轮廓却与记忆当中的模样完美重合。
若不是林夙及时赶到,让他免于情药的设计,恐怕很多事情就不知道会往什么方向去发展了。
“那后来呢?”林夙见他久久不说话,开口追问道。
“后来,”秦闻回忆着沉吟,“后来我们都死了。但是有对姨妈的允诺在先,我仍旧还得要看好他,哪怕他……然后,就一直到现在。”
刚开始,还是正常的。
秦闻入主鬼王殿,卓青钰住在偏殿当中。
或许是这地府里的鬼气太污浊,再或者是逼仄的环境太压抑,卓青钰的情绪就一天比一天不可控。
直到几十年之前,他再也忍受不了秦闻的无动于衷,不知从哪里借了幽冥火,直接烧了鬼王殿大半。
也正是因为这样,秦闻无可奈何,只能把他关在了地牢里,这才勉强有短暂的安生。
卓青钰的话题暂且接过,林夙觉得目前也没什么其他问题,便转而问秦闻,“你又是如何当上鬼王的?”
“运气好吧,当时地府正在重新划分新格局,大帝觉得我好像还过得去。”秦闻的面上极为平静,说前尘往事如话家常,说起自己的事情来如说别人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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