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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二人在一处品评了各色各式新调的胭脂膏子,春旎一一凑去鼻间去细细的闻,再剜些在手背揉开比比肤色,不忘为她出谋划策说:“凤仙花的色泽虽好,毕竟不如蔓茜的色鲜润,诗云:‘东门之墠,茹藘在阪;’便是这一味。”
流熏唇角微翘,俏丽的一笑打趣道:“茜草再如何艳美,也不及木槿花鲜丽多姿,”流熏顽皮的打量她,方春旎一愣,旋即疼惜嗔怜的用食指勾一下她的鼻子,一如昔日对她的疼爱。
木槿花又名舜华,舜华是方春旎的小字,昔日父亲为她起这名字,其意是取《诗经。郑风》中那句“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希望女儿贞静秀美。只是祖父却始终觉得那木槿花虽然亮丽迷人,但是朝开暮萎,终有不祥之兆,于是改了个欣欣向荣的闺名为春旎。
这段典故流熏记得,所以如此打趣她。见方春旎果然一如昔日对她的顽皮满眼的宠溺,欲怪不得,才略略放下些担忧,这些日子长悬的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些去。心里暗自祷念,但愿旎姐姐解开心结,放下这段孽缘,日后觅个好郎君。惜她,怜她。也解她心头对旎姐姐一份难以割舍的亏欠。
提起要去缥缈峰小住几日避暑,流熏也来了兴致,哥哥的婚事尘埃落定,无论如何,兰馨公主也算哥哥的一方守护神,量是无人赶在算计哥哥。封氏一族如今倍受重挫,被她设计大压得难以抬头,她也算是志得意满。
如今想来,倒是旎姐姐心伤初愈,终需要多陪陪她的。
老夫人这几日胸闷有些积食,尊了医嘱,晚上只吃几口薄粥和清淡的小菜,府里各房便索性各自分了去用膳,倒也省了去老夫人跟前伺候。
流熏陪春旎用过晚膳,这才放心的去老夫人房里请安。
老祖母吃过粥,正在犯困,斜歪在榻上打盹。听到脚步声,立时惊醒,反令流熏有些心里过意不去。
老祖母拉她坐在跟前,听了流熏提起要去缥缈峰避暑玩几日,也点头说:“旎姐儿的病才见些起色,若说去将养些时日也是妥的。你可不许淘气,不要你表姐累到。”
小姑母谢妉儿在一旁说:“让她姐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这便是首肯了。
话音才落,忽然外面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是谁要去飘渺峰呀?宁儿正要去呢。”
一阵叮当的环佩声响,提着茜色的绫裙快进来小郡主毓宁,她扬个白嫩的小脸问着,脸色抹了一抹晚霞般的绯色,身后还跟着谢展颜。她如何来了?流熏一怔,便看到毓宁身后寸步不离的展颜,一身浅碧色的裙衫,罩个秘色的褙子,显得如个越窑花瓶。
也不知何时,谢展颜如当年的晚晴笼络上了毓宁这傻丫头。
流熏听了毓宁也要去缥缈峰,心里暗叹,像是安静的缥缈峰不得安宁了。
因怕第二日同毓宁、展颜、舞雩遇到,一路被她们聒噪得无聊,流熏有意安排车马一早的载了她同方春旎出了城,一路向缥缈峰去。丫鬟们许久没有出府去玩,出了谢府大门就欢跃如脱笼的雀儿一般。车行一路,嘎吱的车轮声中,流熏掀个轿帘满心欢喜,倒是方春旎斜倚着车厢怏怏的睡去,想是起得早些,她毕竟气虚体弱。
到了缥缈峰,丫鬟婆子们搭了朱漆小脚凳扶了流熏同春旎下了车,一路向内送去。
才入内,流熏忽见一个身影从眼前的影壁旁一掠而过,那身影分明是哥哥身边的小厮禄儿,或是没看到她,禄儿一溜烟的向里跑,追逐着什么口中嚷着:“我踢死你们几个懒骨头,大公子的粥如何是冷的?这如何咽得下口?”
流熏一惊,不觉情不自禁看一眼身旁的方春旎,方春旎更是神色愕然,原本一脸略带疲倦温然的笑意忽然凝固,一张脸顿时挂了霜一般清冷,她微开了口,眸光里透出惊诧,隐隐泛出些泪珠,转身急得就要向回走。显然并不知哥哥在此。
流熏不由追她两步,心想总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她一把拉住了春旎的臂说:“旎姐姐,这是怎么了?”
方春旎也不看她,赌气般向前,低声哽咽,“怎么了?你来问我吗?你……好狠!”
仿佛在说,你分明知道我同那冤家剪不断理还乱,我如今避他唯恐不及,你如何偏偏生事,引了他来这里?
旎姐姐误会她了,可如今流熏有口难辩。她好生懊恼。原本是想让方春旎远离哥哥,如今竟然弄巧成拙,怎么哥哥偏偏也来了?
“禄儿!”流熏喝一声,禄儿这才惊得回头,一看是她,忙吐吐舌头垂手弯腰小跑过来,赔笑打个千说:“大小姐安,表小姐安。”
方春旎的目光忽烁,避看一旁,流熏问禄儿:“大公子在别院里?”
“是呀,今儿一早就赶来了。是十二殿下约他同沈公子来狩猎的。大公子本不想来的,可是十二殿下的盛情难却。”
原来如此!这个景璨,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定是听她提到了去缥缈峰,便闹来这许多的人。看来这缥缈峰也安静不得,须得换个地方了。
流熏一脸委屈地转向方春旎说:“若是如此回去了,老祖宗一定会生疑。旎姐姐,不如咱们搬去山下去住,求个清静?”
方春旎惨然一笑说:“也好!”
禄儿频频摇头说:“山下的庄子,早已被二管家他们圈做堆积府里家私器具的所在了,府里要给大公子张罗同公主的喜事,那些平日里多年不用的箱篋家具,都依了老夫人的吩咐,搬运来了山下庄子,怕是比这里更杂乱呢。”
流熏气得无奈跺脚,倒是方春旎冷冷一笑道:“熏儿,山顶有处昔日外祖父读书的院子,咱们去那里吧。”
“可是,那书斋无人打扫,怕难住人吧?”禄儿为难道,但一看流熏那凌厉的眼色,忙低头应个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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