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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献挑了挑眉,眼睛里划过一丝了然,嗓音却依旧是符合着眉眼,清淡无波,“你还没睡?”
早在看见那双冷淡的眸子时,沈芫便极迅速的醒了酒,此时沈芫仍有些晃神,按理说这陆献不该去从军的,没事儿在酒馆里跑跑腿也是挺好的,看这一双眼睛出落的,啧啧啧,天然的醒酒药呐。
听到了问话,男人的嗓音如大提琴般低沉华丽,然而如上所说,干有着这耐人寻味的嗓音有什么用?还不是高贵又清冷,不可捉摸。
的确,在沈芫心里,陆献此人,没有上海滩的浮夸和那一层层纸醉金迷叠出来的虚伪,有的只是清清淡淡的毫不在意和杀伐决断的处事作风。
“我睡不着,下来喝了点酒。”
沈芫自知在这男人面前最好诚恳一点,这酒味明眼人都闻得出来,就算是要瞒着他,沈芫也知道,瞒得滴水不漏最好,而且这段时间没必要瞒。
先博取了信任,而后慢慢的欺骗,才是最划疼人心脏的利器。
没错,沈芫如今最想看到的,便是陆献除了清淡以外的另一个表情。
陆献点了点头,也没再问,自顾立了身便往前走。沈芫拉上厕所的门,也走了过去,却没想到他忽地停住了脚步,沈芫鼻尖冒了一丝冷汗,赶紧止了步。
幸好她离他还有一步的距离。
纵然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沈芫还是避无可避的厌烦别人的触碰,而对于陆献,她不能明目张胆的表现出那种厌恶的神情,余下的,只有自己慢慢回忆恶心的份儿。
陆献半侧了身子,笔挺的军装在他的臂弯处压下几道深深的皱褶。沈芫比他矮上一截,只到了他脖子间,他微微垂了眼皮,清冷的眼盯着那个温婉的名媛佳人。
尽管他知道,沈芫从来都不是温婉的象征。
“听副官说明天你姐姐一家要来做客。”
这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句。沈芫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眼睛没有盯着他,而是看着他领子上的扣子,想了几茬后道:“恩,明天下午来。”
末了沈芫觉得这样显得她有些冷清,便又提了一句:“我想看看圆圆。”
圆圆是沈沐与宋玉的独女,大名宋绥,她姐姐嫁给宋玉两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是全家都宠的上了天,到如今小姑娘长到四岁了,前一阵随宋老爷子在国外玩,她大婚的时候这小妮子也没来得了,听说自个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的挺伤心的,嚷嚷着要姨姨。听宋水色说起时,也不免对沈芫有些嫉妒,嘟哝着这小丫头片子忘了自家的亲姑姑。
沈芫想到圆圆时,眼眸里盛满了欢欣,弯弯眼睛也像是盛了月光的湖泊,格外的亮人。
陆献看着眼前头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如此欢愉的女子,眼眸垂了垂。他不再是少年慕艾的年纪,对于女人的笑他见过太多次,并不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他反倒有些疑惑,这像是沈芫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没有刺儿的时候。
“明天我休,正好在家,你准备一下吧。”
陆献转身往前,皮质军靴的踢踏有节奏的继续营造一股不真实的场景乐。沈芫有些没反应过来,陆献居然会留在家里。
直到传来上楼的声音,沈芫才回神看到鞋柜旁摆放的整齐的军靴。
这个男人,做事向来一丝不苟。
估计他留下来也是想全了这两姓之婚,毕竟北平陆氏想要打入上海的势力,不是光凭一个军阀统治就能实现得了的,还需要上海世家在背后的鼎力相助。
而沈家,则是最适合的人选。
沈老爷子是上海九龙商会的会长,手握上海经济命脉,同时间接影响周边城市例如江苏等地的经济。而沈家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能保全这一经济掌舵的强大军方背景。
说白了,沈家与陆家,不过是各取所需。
而她沈芫与陆献,就是沈家宣告上海经济界最强有力的命符,也是北平陆氏敬告众家的突破口。
沈芫垂首擦了擦手上在厕所里碰到的水珠,脑袋里没了陆献的一双眼睛又开始犯了晕。她步子有些沉,上了楼梯关了壁灯,便往主卧里去。
陆献在浴室里洗澡,水花冲击的打下来,打在他头发丝儿上,黑亮的发丝服帖的留在他额头,睫毛上滚了水珠,慢慢氤氲了他清冷的眼。
他躺在浴缸里,头倚在缸壁上,沉思如今陆氏的局面。
陆献身上背负着太多,北平如今不敌上海的繁华,还想倚着以往的荣耀,必须在最繁华的都市打出一片天地。大哥在江苏任督军,承了苏军主帅,勉强算是稳了江苏一方军力,二姐嫁了南京名门周家的长子周绍,也算是打入江苏的稳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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