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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旭尴尬得要死,罗晓宁硬抓着他,死也不松手,梁旭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也不知道这个刚苏醒的植物少年哪儿来这么大力气,就是掰不开。他怕用大力气会弄伤了病人,只好坐下来让他攥着。
闹了大半天,梁旭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什么——他俯身去听,听见罗晓宁断断续续地说:“别走。”
这是他发出的第一句声音。
梁旭忽然就心软了。
于是那天,罗晓宁揪着梁旭的手指头,做完了整个体检——脱衣服的时候,梁旭费了这辈子最多的口舌,才勉强让罗晓宁相信,他只是帮他脱掉衣服、好让医生做检查,绝对不是要开溜。
那感觉好像在骗猫洗澡。
检查一结束,罗晓宁又立刻握住他的手。
总而言之就是黏着不放。
他显得很畏惧、又很吃力,他对一切光线都感到刺眼,对人的声音也似乎无法习惯,他躺在病床上,一直维持着惊惧的状态,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见到谁都微微发抖。他好像很不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体——体检的时候,他从病床对面的小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样子,也吓得肩膀一缩。
梁旭觉得他很像从前的自己。
这是一种说不出口的同情。
他不再推开他,一直陪到他睡着了,才起身离去。
——直到那个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来探视罗晓宁。
那天回去之后,梁旭一直心事重重,他很想再见见罗晓宁,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担心他无人照料。吃饭的时候,他会想,他过去都是靠营养液,现在哪有人送饭给他?洗澡的时候,又会想,他那个病房倒是有淋浴,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洗澡;刷牙的时候,他瞧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想起罗晓宁额头上那片桃花记。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像路边捡了一只猫,又因为各种原因到底没把它带回家。然后第二天还想拿着火腿肠去喂一下。
梁峰见他神不守舍,不由得问他一句:“你怎么了?”
他这一问不要紧,把梁旭的牛奶问到气管里了。
梁峰莫名其妙地给他拍了半天,问他:“我说你,是不是谈恋爱?”
梁旭第二次呛牛奶了。
“这个年纪,爸爸也不是不许你谈朋友。”梁峰语重心长:“不耽误学习就可以了,还是说人家不喜欢你啊?”
梁旭解释了半天,梁峰才肯相信他儿子不是得相思病了。
“这么可怜。”梁峰说:“那你要想去看看,你就去看看呗,给人家带点水果什么的。”
想一想,他又说:“也别去的太勤,这家人不大正常,别再讹上你了。”
又想一想,他叹口气:“唉,我说错了,孩子,你要做好事就大胆去做,哪有那么多坏心眼的人。”他站起来:“要不我再多给你点零用钱?”
……这都什么和什么,梁旭头大:“不用了,我会抽时间去看看的。”
他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想去,又似乎没有什么理由。病人刚醒,神志不清是正常的,自己第二次去,要以什么身份前去探望呢?
这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他还是怕自己给别人带来什么不幸,而他内心又怀着一种踊跃的期待,他总觉得罗晓宁和别人不一样,因为自己似乎给罗晓宁带来了货真价实的好运。
就在他闷声不响的纠结当中,一个星期过去了,学长再次问他去不去。
“去。”梁旭说:“但我想单独照顾一个病人,你给我派个简单点的活儿,行吗?”
学长笑出声了:“不给你派活儿了!”他说:“你想去看那个小傻子啊?记得带个玩具。”
梁旭不解他是何意:“傻子?”
“去了你就知道了。”学长笑道:“你要照顾他,我跟你讲,够你麻烦的。”
现在他走进病房里,罗晓宁依然是独自一个,他还不能完全地自主行动,长期的卧床让他所有肌肉都萎缩乏力,他坐在床边上,呆呆地看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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