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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新乡莲花镇稻花村奔赴新疆摘棉花大军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前往新疆分担新疆兵团兄弟姐妹身上的重担。”村支书林志昆鼓掌,底下的村民全部穿着不合身的灰扑扑的补丁衣服,他们面黄肌瘦,头发干枯,背上背着庞大的行李,眼中含着希望使劲鼓掌,林志昆咧嘴笑,又道,“你们到那里要好好干活,不准丢稻花村的脸,等你们归来,你们的子女可以上学,你们可以给子女做新衣服,多干两年,你们还可以盖敞亮的青砖瓦房。”
“我们要住瓦房,我们要送子女上学,我们要给子女做新衣服。”村民举着拳头高呼。
林北心事重重蹬自行车,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晃了一下神,等他回过神来,被村民的口号声吸引:“好熟悉的口号。”
林北心里存着事,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接着奋力蹬自行车。
林北低头,被眼前的变故惊的瞪大眼珠子,他的自行车呢,怀里咋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光头。
他慌了。
“爸爸,我要妈妈。”林聪打着哭嗝仰头,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争取口齿清晰说出他的想法,却见父亲目光呆滞,他冷静了一瞬,果断收回视线,扭着小身体朝人群伸手,妈妈、妈妈喊个不停,忒有劲的小腿使劲蹬。
林聪的这声爸爸打开了林北的记忆开关,他掂了掂怀中的小子,登时眉开眼笑观察周围。
林志昆还在慷慨激昂发言,村民蜡黄的脸上载满了笑容。拉村民到火车站的拖拉机还没到,林志昆只好再点一次名,有一个姑娘把鼓鼓囊囊的化肥口袋甩到肩膀上,两个麻花辫俏皮跳动,走到队伍后面,听到林志昆喊她,她踮着脚尖举手,激动喊:“到。”
林北寻着声音望过去,当他看到年轻许多的林志昆、余好好,他这才敢确定他真的回到了1982年的夏天。
1982年盛夏。
对于他来说,是噩梦的开始。
老天爷送他回到噩梦开始前,这一次,他选择不见义勇为,他还要阻止余好好去新疆。
林北拉扯儿子身上的跨栏背心抹了一把脸,兴奋走过去拉住化肥口袋,露出一口洁白的大白牙:“我年底给你盖瓦房,你可以不去新疆吗?”
“你别在这里动摇军心,扯我后腿。”余好好躲开儿子扑向她的手,不高兴回道。
“我听说新疆温差大,那里的人白天穿褂子,夜晚穿棉袄盖棉被,你身体不好,受不了一冷一热。”
他们都是穷苦人,最大的奢望就是可以不挨饿,很少把小痛小病放在心上,余好好幼年比他们苦百倍,比他们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只要希望在,她就能忍受所有的病痛和苦难,以至于林北和她结婚三年,没有发现余好好身体不好。
余好好总是精力旺盛面对所有人,所以余好好报名去新疆摘棉花,林北拦了几次没有拦下来,就由着余好好去新疆。
他没有想到余好好从新疆回来,身体就像报废的自行车,哪哪都有毛病,经常喘不过来气,会突然看不见,只要到了阴雨天,她身体各个关节疼,头像针扎的一样疼,她冬天无论穿多厚,身体跟冰棍一样凉,她夏天也要穿毛裤,林北眼睁睁看着她没有一天舒坦,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帮她减轻病痛,特别懊悔当年他没有拦下余好好。
感谢老天让他回到了82年,这一次他一定把余好好留下来,让余好好避开那些病痛。
他和余好好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清楚余好好有多犟,更明白余好好不会轻易被他说服,所以他使出了杀手锏,小声说:“你每次来身上,爱冲我发火,我啥也没说,你倒好蹲在地上哭,外人不知道啥情况,他们听见你哭,以为我关上门揍你。
我这么正直的青年,硬生生背上了浑人的称号,搁谁谁都憋屈,我气不过到卫生所给你拿降火药,人医生听到我说你的情况,说你小时候受了寒,身体寒气重,每月流血,都会疼,你是疼哭的,不是被我气哭的。”
余好好脸爆红,耳朵像火车头一样冒烟。
她扭头看周围,祈祷没有人听见林北说的浑话,当她看见不远处有几个男人好像朝这里看,她怀疑他们听到了林北说的浑话,余好好又是羞耻又是难堪,眼泪在眼眶里咕噜噜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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