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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睡,百里息能听见她纷乱的心跳。
“蝉蝉过来。”他声音柔和下来。
殷芜没有过来,反而将头埋进了衾内,瘦削的肩紧绷着,也不说话。
百里息撩开床帐,让外面的烛光落进帐子里,伸手将殷芜拉了过来,她身上拥着的被子滑落,那张满是泪水却强忍难过的脸露了出来,几缕青丝贴在如玉的肌肤上,像是即将破碎的瓷器。
他抬起殷芜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确实生气。”
听了这话,殷芜本就湿漉漉的脸上泪意更重,她不想看百里息了,想要别开脸,百里息却不许,他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杀了何贵,他死了我依旧能查到京城的主使,我气你什么都不同我说,反而自己去涉险。”
殷芜软唇微张,眼中有些惊讶,声音也闷闷的“我杀了何贵你也不生气”
窗外忽然下起雨,雨声淅沥,穿进屋内便听不真切。
百里息静默片刻,缓缓握住她的一缕墨发,叹息一声,“蝉蝉,我既然贪了你,便会护住你,你想杀的人我替你杀,你不必偷偷摸摸瞒着我。”
殷芜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仔细一想他的话,便猜出他已查清了何贵的事。
她想瞒着的事,到底没能瞒住,她不希望别人知道殷臻曾被那样对待过,即便这个人是百里息。
她有些难过。
看着红了眼的殷芜,百里息凝视着她的杏眸,轻声问“蝉蝉,何贵只是其中一个,你要报仇怎么能只杀一个呢”
殷芜尚未明白他的意思,却见他眉目疏淡冷漠,“还有十三个人,我帮蝉蝉杀掉好不好”
殷芜依旧有些迟钝,便听他徐徐善诱道“那十三个人也该杀,我帮蝉蝉杀了吧。”
这次她终于听明白了,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病恹恹地点了点头。
百里息脑中闪过一个画面灵鹤宫内灯影摇曳,她跪坐在孟九郎已经冷了的身体旁,满身满脸的血,抬头对他说“息表哥,蝉蝉杀人了”。
她那时中了醉花阴,神志不清,可害怕脆弱却是真实的。
今夜她也杀了人,却一直紧绷着。
其实心里是害怕的吧,只是见他生气,便不敢同他说自己的害怕。
心底那一点不悦彻底散了,他熄灯上榻,道“蝉蝉过来。”
殷芜僵硬了片刻才过来,她才沐浴过,身上带着好闻的梨花香,只是身子有些凉,百里息的手放在她的后颈,将她带进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淡声问她“杀人害怕吗”
怀中的少女没说话,只是双臂抱住了他,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身体微微颤抖,终于哭了出来。
百里息没说话,靠在背后软垫上,眼睛落在床顶幔帐上,无声叹了一口气。
他轻抚着殷芜的背脊,试图安抚她,殷芜却哭得越来越厉害,将他的衣襟都哭湿了。
“我想娘亲了”她声音颤抖沙哑。
殷臻死的时候她应该五六岁那么大的孩子会记得那么多事吗
“娘亲死的时候满身的血都流尽了,她说不能陪着我了,她很抱歉。”
百里息于是知道殷芜是记得的,还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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