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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对于媒体还是职业影评人来说,或许他们有着说不尽的潜规则,但那些都是不能见光的,一旦被挑明收过好处,那么那人的职业道德将会受到严重的怀疑,甚至在所在行业都再无立足之处。
连大名鼎鼎的《芝加哥太阳报》专栏作家罗杰·埃伯特也不能例外——罗杰·埃伯特刚刚给予过米拉麦克斯制作的几部电影极高的评价,还为芮妮·齐薇格的最佳女主角提名说过好话,所以也被卷进了这场风波中,虽不至于被公开质疑违背职业道德——因为他仍然是唯一一个获得过普利策奖的影评人,行业地位依旧很高——但是威望的的确确是受损了一些。
而被怀疑公正与纯洁,更是学院不愿意见到的。
学院主管委员会不得不向所有成员发布通知,禁止他们在颁奖季期间收受任何电影公司或演员赠送的价值超过五百美元的礼物,同时希望学院会员在投票时不要被电影之外的言论影响,应该从影片的艺术性上决定投票对象。
“奥斯卡是公平公正公开的,我相信每一位学院会员都有自己的审美判断,不会轻易被外界因素所左右。”哈维·韦恩斯坦不愧为好莱坞最老谋深算的犹太商人之一,哪怕是在被曝光了涉嫌贿赂后,他仍然在不遗余力的试图挽回学院的好感。
不过《携手人生》等米拉麦克斯推举的影片热度的确降下来了,而且为了避嫌,就算是从未收过米拉麦克斯好处的影评人也不再愿意公开对影片表示支持了。
这也造成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每一部奥斯卡夺奖热门电影名声上都有瑕疵,大小不一。
无论如何,这届奥斯卡已经成为了奖项归属最有悬念的一届,因为每个提名者和提名电影的前景看起来都迷雾重重。
……
“聚会?什么时候?明天下午三点,唔……让我想想,应该没有问题,我和《人物》杂志的专访约在上午,应该来得及——但是摩根老伙计,你从来都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上次主动邀请我们去你家里共享美好时光更是前年的事了,明天是为了什么,总要有个主题吧?”
当凯尔·伊斯特伍德受到其他家人的指派,来喊父亲去吃刚烤好的柠檬派时,却发现父亲正站在露台上和人通电话,从语气上听,电话另一头似乎是父亲多年合作的老拍档摩根·弗里曼。
“生日派对?不,我记得你的生日应该是夏天……总不会又是千篇一律的拉票餐会吧,我最近可是一去这些场合就感到浑身难受。有些提名演员,明明没有一副好脾气,为了多从我们这群老骨头身上多得到几张选票,硬是要挤出一脸僵硬的讨好……可惜笑的虽然还不错,眼神太不达标,我都能想得到他们背地里是怎么骂我们这群老家伙多难讨好的。现在的年轻人都被时代宠坏了,演技可是越来越——哦不。”
“摩根老伙计,实话告诉我,明天参加聚会的,不会恰巧有几个在提名名单上的演员吧?”
“——丹泽尔·华盛顿和哈利·贝瑞?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今年他们势在必得对吗。哦……喔噢……好了,我明白了,你的邀请我当然会赴约的。现在,是柠檬派时间了。”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看了不远处的长子一眼,说:“我得去餐厅了,不然孩子们会把所有盘子都扫精光的。再见,摩根。”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随手将手提电话放在一旁桌子上,然后伸手揉着眉心。
“是摩根·弗里曼吗?”凯尔·伊斯特伍德问,“听起来似乎他带给您一个难题。”
“是的,的确是一个难题,他想让我投票给丹泽尔·华盛顿和哈利·贝瑞。”漫长岁月带来的谨慎,让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一般不向别人倾谈好莱坞光鲜背后的种种黑暗,但是凯尔不是外人,他是他的儿子。“他不仅邀请了我和其他一些学院会员去他家参加聚会,说要介绍这两个黑人演员给我们认识,还恳求我能在其他会员面前说点好话,显然是要帮助他们拉票了——这让我觉得有点困惑,因为在我的了解中,摩根·弗里曼不是个颁奖季的社交积极分子,对政治或玩弄权势都没什么兴趣,我以前甚至都不知道他和华盛顿或贝瑞私下里还有交情。”
“按照您的说法,既然弗里曼不热衷奥斯卡竞赛,那他为什么要帮丹泽尔·华盛顿和哈利·贝瑞拉票?连我都知道,好莱坞的人脉关系全是相互的,一旦他开了口请求,就要欠下一大堆的人情。”
“应该是有些连摩根·弗里曼都无法拒绝的人或者组织拜托了他。我猜。”
“喔噢。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我的意思是——那可是摩根·弗里曼!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在演戏了,难道在好莱坞他还要听谁的命令吗?”
“无论一个人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他都脱离不了他的族群,在好莱坞,黑人演员尤其如此。”
“您的意思是好莱坞的黑人组织——像是黑人电影制作协会或有色人种权益促进会——正在发动所有力量为黑人提名者拉票?这,这听起来实在是有点——”
“离谱?不,他们已经开始这么做了。摩根·弗里曼告诉我,除了他之外,斯派克·李、萨缪尔·杰克逊、乌比·哥德堡、小古巴甚至是西德尼·波蒂特都站在黑人提名演员身后,他们要全力争取,让这一届奥斯卡变成好莱坞黑人演员的里程碑。”
凯尔·伊斯特伍德瞠目结舌,刚刚他听到的这些名字,无一不是好莱坞最大名鼎鼎的黑人演员,其中西德尼·波蒂特,更是有史以来奥斯卡的第一位黑人影帝,并且要在下个月举行的颁奖典礼上领取终身成就奖的。
“几十年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颁奖季。”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看着窗外,突然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他的长子说:“奥斯卡一向具有竞争性,但从未有哪一年像今年这样混乱。以前,制片厂只是把钱投资在宣传公关上,吹捧他们的影片和演员,现在,他们开始花钱互相使坏了,就像那些为了赢下选举不择手段的政客一样。”
凡事总有个源头,奥斯卡竞赛从良性竞争变成恶性竞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似乎是从九十年代开始,这种现象就愈演愈烈——不,或者说,从韦恩斯坦兄弟的米拉麦克斯参与进来后,颁奖季竞赛的游戏规则才彻底改变了。
那些赠送给所有学院成员的奥斯卡投票指南小册子,dvd录影带,有导演、演员参加的选票酒会,奢华的五星级酒店餐会,豪华旅游券或是各式各样贴心昂贵的小礼物,几乎全是从米拉麦克斯才开始流行的。
不得不说,这种宣传策略真的是开创性的,很多学院会员在经历过米拉麦克斯公关无微不至的劝诱和讨好后,立场都会不自觉的偏向他们——有的学院成员甚至认为米拉麦克斯是真的帮了他们的忙,让他们更多的了解了提名电影和提名者,能够更好的投票——虽然也有一些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投票不那么客观,但因为被哄得开开心心的,只要不是特别正直坚持自我的人,都会顺水推舟按着韦恩斯坦兄弟的建议投票。
事实上,就连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也中过招。三年前的颁奖季,伊斯特伍德难得将奥斯卡的提名电影都看完了一遍,他很喜欢威廉·布兰德利在《莎翁情史》里的表演,不过在接过几个米拉麦克斯公关的电话,参加过几个学院派对后,他改变了主意,将自己的那张最佳男主角选票投给了罗伯特·贝尼尼,因为在当时那看起来的确是个更成熟和稳妥的选择。
其实那一年的颁奖季结束后,偶然间再次重温影片时,他就有点为威廉·布兰德利感到可惜了,也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忽视是多么的错误,那时又是怎样受到米拉麦克斯深刻影响。之后的两个颁奖季,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冷眼旁观无数学院成员就像曾经的他一样,在不知不觉间被电影公司有意的操纵,那引发了他更多的感慨。当然了,还有反感。
这个颁奖季一开始就表现的比以往的都还要混乱,不止指报纸上的乌烟瘴气,一些奉行享乐主义的学院成员,如果他们愿意,就能在这段日子里过上比总统还要忙碌的生活,穿梭在各个五星级酒店和豪华游轮别墅之间,回家时车上载满了礼物。而另一些正义感占据上风的学院成员,早就看不下去,并快要向学院理事会提交抗议了。
在这个用平静表象掩盖动荡真相的特殊时期,哈维·韦恩斯坦那些不见光的手段突然曝光,他从志满意得到变得臭名昭著过程顺利的像是一种必然。
不过这结局来的未免也太快了——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原本觉得韦恩斯坦的花招还能再管用几年,直到多数人都忍无可忍的——现在看来,是有人对他忍无可忍了,而且那个人非常聪明,也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机会,让哈维·韦恩斯坦在他最自鸣得意的时候狠狠跌了一跤。
媒体和公众都将目光投在颁奖季乱象上,不正的受贿之风和抹黑现象是消失了不少,但好莱坞这个名利场永远不缺少的就是投机者,一个韦恩斯坦暂时隐退了,另一个不那么低调的组织就凸显了出来。
其实,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猜测,或许一开始好莱坞的黑人演员们是没有这么大野心的,但谁让这届颁奖季的舆论乱糟糟,几乎每一部提名电影都在负面舆论的漩涡里脱不开身呢,加上男女主角的十个提名里黑人演员就占去了三个——丹泽尔·华盛顿、威尔·史密斯和哈利·贝瑞——这在奥斯卡的历史上仅仅是第二次,第一次发生在二十九年前,现在的大环境对黑人演员也友善多了,所以好莱坞的黑人组织会如此信心十足的同时冲击男女影帝也就难怪了。
“但是您总要投票吧,父亲。”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长子在他出神时问:“您会怎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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