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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洁红着眼,泪眼朦胧地看着列车向站外行驶,暗自埋怨老天不公,对不起她的拼命。
最后一节车厢缓缓驶过,这节车厢门不同,是在后面。门是开着的,里面堆放有许多纸箱,包裹。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他在干什么?好像是……招手?她擦擦眼泪,再看清楚,真的是在向她们招手!周洁马上看向张春燕。
张春燕也看见了,此刻她已经反应过来,马上起身拿包,“他在叫我们上车,快点!”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周洁欢欣鼓舞,卯足劲地跑过去,以火车同样的速度跑着。男人一手抓住车厢门,向她们伸出手,一个一个将她们拽上了车,由于惯性三人都俯冲进包裹堆中,所幸包裹都不硬,一点也不疼。
她们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感概,就听中年男人急促地说道:“交钱交钱!一百块一个!”
他向张春燕伸出手,等着她给钱。大有如果不给钱,马上把她们赶下车去的气势。
不是给过钱的吗?张春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情况,不给钱他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上到车,把他惹怒了就惨了。
周洁暗自叫苦,领的工资都被他们榨干了。
张春燕背过身,从贴身衣物里掏出用塑料袋包着的钱,正数着,周洁上前说:“大姐,我身上钱不够了,还要坐汽车,麻烦你先借我一百块,我回去后还你。”
她有些羞愧,打了一年工,到头来还要借路费回家了。
张春燕点点头,把三百块递给中年男人。
他接过钱揣进兜里,“你们都过来。”他顺着包裹中间的通道,向车厢另一头走去,大家以为他要安排地方给她们待着,马上跟上前去。
他来到门口,打开车厢门,映入眼帘的是人多得苍蝇飞不进的旅客车厢,和她们这边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中年男人催促道:“你们快过去!”大家望着那人满为患的车厢,双脚就不听使唤,站定在原地迈不动。这边多好呀,空间大又没人,谁想过去受罪呢?
张春燕想说让我们就在这里行不行,才张开口,中年男人不耐烦了,不容分说地把她们一个个往外推搡,然后“呯”地一声关上了门。
几人被赶出车厢后,心想就站在这里吧,人少空气好。可这里是车厢接头处,吱嘎作响不说,车厢底左摇右摆的站不稳人,她们只好向车厢里挤去。
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味脚臭味,令人作呕,不禁让周洁回忆起来时的情形。
那时的她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向往,今天的她对人性有了深刻的认识。
几人只能分散开来,各自找地方呆着。
她找了个空隙,将背包竖着放,然后提着桶坐在背包上。
此时的她,头发蓬乱,衣服也有几处污渍,脸上泪痕犹在,真真一个难民模样。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上了火车,想到这,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舒心的微笑。
空气沉闷的车厢,长时间呆坐的枯燥,各种让人不适的气味,却在回家的喜悦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三天三夜的旅程,让所有人都无比憔悴沧桑。
当周洁拖着浮肿的双脚迈进家门时,妈妈刘桂香被着着实实吓了一跳。这个面色苍白如纸,眼眶深陷,头发凌乱的女孩子,竟是她那如花似玉的女儿!
刘桂香心里酸酸的,这哪是去打工回来啊,这是逃难回来了!还有她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被累出病了?
“妈妈。”周洁两眼含笑,甜甜地喊了一声。这个在梦中喊了无数次的称呼,终于可以叫出口了。
“哎,小洁,饿了吧,我给你煮红糖鸡蛋吃。”刘桂香上前接过她的行李,对她左看右看,除了脸色不好,模样还是那个模样看,身体似乎还比以前好些了。
“妈妈,不用了,坐汽车晕车吐了,什么都不想吃。”
刘桂香正在暗暗计划,明天带女儿去看看医生。一听脸色苍白是晕了车,原来如此,她顿时放下心来。
接下几天,周洁经常向父母讲述她在外的见闻、厂里的故事,父母也听得津津有味。
当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完她钻火车的惊险刺激时,本以为他们会大大地赞扬一番她的英勇行为,却见父母双双脸色凝重,他们一个闷头烧火,一个默默炒菜,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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