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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自这日后,这个地方就被人称为“插旗坡”。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西北边军与蛮族风炎部游骑以此地为界,展开了不断的反复争夺冲突,争斗规模虽不大,但战况却极为惨烈,双方你来我这互不相让死伤无数,在长达百里的界线上,泥土皆被血水浸成暗褐,人马白骨遍地可见,所谓刀兵之下命如蝼蚁,不过如此。
蛮族队伍快速前进数里后,见后方没有中原边军追来,都各自松了一口气。但不少人一想起方才被围困时的情形,却又羞愧懊丧不已。
龙日狂阳已经重新换乘了一匹骏马,默然的走在队伍前,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身后的合尔赤见他神色不对,自然也不敢随意开口惹狼主不快,也只能紧跟着默然随行。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闷哼,随即就有人落马倒地,队伍中顿时稍显混乱。龙日狂阳转头一看,见后方骑队中有十几人正瘫倒在地,个个脸色惨白,正痛苦的呻吟着。龙日狂阳被魏长信埋伏,早已满腔怒火,此刻见自己部下如此模样,顿时怒火更盛,目光中露出凶狠之色。
龙日狂阳正欲发作,一名骑兵快奔上前,却是根本不敢与他直视,畏畏缩缩的用蛮语道:“禀告狼主,他们身受箭伤失血过多,如果不马上包扎休息,只怕就活不成了。”说完立刻低下了头。
那些倒地的蛮族人是受伤最重的,刚才为了快速离开包围,只能一直勉力支撑着走了数里路程,如今再没办法坚持。龙日狂阳冷眼不语,脸色却越发阴沉。合尔赤深知龙日狂阳一向狂傲自负,今日不但陷入中原人的包围,更让这身经百战的三百骑兵受伤了数十人,双方虽没有发生进一步冲突,但以龙日狂阳的个性,定然将此事视为一大耻辱,此刻心情定然无比暴怒。但眼下又不得不停下休整,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小心道:“狼主,此地距离边境已远,料那些中原人也无胆再追来,不如就地暂作休整,让他们包扎伤口……”话未说完,就见龙日狂阳目光如刀般掠来,顿时打了个颤,再不敢继续说下去。
龙日狂阳抬头冷冷向来路看了一眼,随即哼了一声,说道:“就地休整片刻,随后即刻前进。”
那名骑兵如蒙大赦,马上转身飞奔回去。片刻后队伍得了指令,纷纷下马,帮助给受伤的同伴料理伤势。但因龙日狂阳心情不快,队伍中无人胆敢大声喧哗,气氛显得极为沉寂。
合尔赤从马鞍旁取下一只水囊,正要递给龙日狂阳,却听后者忽然冷声道:“合尔赤,你才脱离危险,就已经忘记了警惕吗?”
合尔赤一惊,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龙日狂阳冷哼道:“你可知我们为何会被那些中原人埋伏?这北荒之中为何会突然出现那些中原骑兵?又可知他们为何会知道阿兀撒的行踪?还有,为何阿兀撒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让探子前来禀报铁他的情况?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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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尔赤一怔,他原本就不算是一个头脑精明的人,在这慌忙之中,他哪里有时间去思考这些问题,一时间头脑一片混乱,支支吾吾竟是答不出半句话来。合尔赤见龙日狂阳目光冷冽,知他一向喜怒无常,如果这个时候让他心情不快,无疑雪上加霜,他一怒之下,天知道他会不会一刀斩了自己。想到此处,合尔赤顿时头皮发麻,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龙日狂阳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摇头长叹一声,语气中现出几分无奈,就听他幽幽道:“都是一个脑袋,可为何人和人之间,会有那么多的差别呢?”
合尔赤一时虽没懂他在说什么,可从他那表情语气中,合尔赤已经深深察觉出龙日狂阳对自己的失望之意,不由一颗心跌到谷底,大为羞愧。
所幸龙日狂阳并未对他发难,合尔赤懊恼的呆坐在马背上,大气也不敢出。
龙日狂阳别过头,目望远方,忽然自言自语道:“魏长信这些年竟能让他的眼线深入北荒腹地,看来他的野心也不小。而我竟然没有完全察觉出那些眼线的动向,由此可见,那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顿了顿,续道:“那埋伏的数百边军骑兵,如果不是行动极其迅速,绝对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提前在此埋伏,可从之前的情报中,镇边府除了龙突骑军外,似乎并未有过关于这种骑兵的记录。可从他们的装备和气势上看,他们一定是镇边府精心培植的力量。而他们既然出现了,就代表他们就一直存在着,只是我没有掌握到相关的情报而已,嗯……”他略一沉吟,忽然嘴角一抽,哼声道:“或许这支骑兵原本就在北荒之中,只是刻意掩去了身份行踪,所以才一直未被发现……魏长信,你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龙日狂阳深吸一口气,继续自语道:“阿兀撒并非没有派人前来报告情况,而是他派出的人已经被镇边府的密探给杀掉了,所以魏长信故意说与我听,岂不就是警告我么?既然你的密探如此厉害,那我就让他们永远留在北荒好了。”
他陡然一阵冷笑,而后转头对合尔赤道:“合尔赤,你马上火速赶往风炎城,传我命令,调出五千轻骑,然后立刻赶来找我!”
合尔赤立刻领命,分出十骑,随他火速往北而去。
龙日狂阳又沉吟半晌,忽然冷笑道:“崇渊,看来你助我的那些人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那个四月蛇,希望你能替我找出那些讨厌的中原密探,然后我要让他们真的有来无回!”
同一时间,北荒雪原相反的方向,一支重甲骑兵正整齐有序的踏着厚厚积雪往东而行。为首两人,一人白袍银甲,一人黑袍飘飘,正是龙袭与魏长信。
两人并驾齐驱,身后重甲骑兵们身上铁甲碰撞,发出阵阵锵然声响。
魏长信忽然淡淡问道:“龙袭,对龙日狂阳你怎么看?”
龙袭一直默然不语,神色有些许沉郁,闻言微微抬头,缓缓道:“先前接到石莽的消息,他说龙日狂阳极为厉害,简直就像一个怪物。起先我还觉得他言过其实,哪知今日一见,方知石莽所言不假。”他语气微顿,随后语气沉重道:“此人能让整个蛮族都为之畏惧,的确有非同一般的能为,若他真有心对中原不利,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我们大雍的心头大患。”
“龙日狂阳不但胆色过人身手高绝,其野心之大更是不假。”魏长信微微点头道:“我虽早就知道他对中原有狼子野心,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做出动作,竟敢孤军前往啸阳关挑衅。以他的能力和势力,时间一长,的确会对我们形成巨大的威胁。”
他略一沉吟,接道:“不过他虽然野心勃勃,可按目前局势来看,在短时间内,他绝不会轻易再对边境做出其他更大的举动,因为现在的他还不具备那样的实力。”
龙袭侧头看向魏长信,微微皱眉道:“督主还是认为在没有完全统一北荒之前,他不会随便举兵来攻么?”
魏长信淡淡一笑,老神在在的道:“今日我虽与龙日狂阳初次相见,但我却能看出此人虽生性自负狂傲,可暗中却是一个极有头脑的人,他绝不会自负到以为仅凭一个风炎部就可以与我大风城抗衡的地步。如我所猜不错,就算我不出言相激,统一北荒也一定是他现在放在首位的头等大事。只有拥有了号令整个北荒的威信和力量,他才能真正与我大雍为敌。”
龙袭眉头一挑,忽然说道:“听督主的语气,似乎对他统一北荒的事并不在意?”
魏长信淡淡道:“蛮族虽部落众多,但人心散乱。不说其他部落,就是实力出众的另外四部,都是各有居心,定会给他造成不小的阻力。所以龙日狂阳想要凭武力一统北荒,绝非易事。”
龙袭沉吟片刻,说道:“但以他的个人武力和风炎部的力量,只怕蛮族中不会有多少人胆敢与他为敌,所以他成为蛮族大君,应该也是时间问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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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信嗯了一声,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淡然道:“自古以来,但凡有武力压迫的地方,从来不缺少反抗,蛮族中就算大多数部落最后都会被迫臣服龙日狂阳,可我相信也一定会有人会反对他的武力征服。”
他忽然意味深长的一笑,续道:“不久后,北荒就会大乱,那个时候就会出现许多趁机而入的机会……”他没有将话说完,只是侧头看了一眼龙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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