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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运筹
刘巴矜持的微笑着,见曹冲匆匆的走进来,起身施了一礼:“零陵刘巴,见过公子。”
曹冲连忙上前扶住他:“先生这可折杀小子,先生是元直的老师,便也是我的师辈,应该是小子给先生见礼才是。”
“公子礼贤下士,果然是名不虚传。”刘巴客气的说道,两人谦让了一番,分宾主落座,蔡沁儿端上茶来,敛身退了出去,留下米氏姐妹在一旁侍候着。
“先生,这荆楚人士有不少人连官都不做也要追随刘玄德。先生不去追随刘玄德反倒北上,实在让小子欣喜万分啊。”曹冲先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荆州不少官员弃官南去,好在荆州人才众多,才没有闹出笑话,象刘巴这样没有追随刘备反而逆流北上的,实在是个异类。
“公子不必为那些人烦恼,他们枉有才名,却不知刘备的真面目,不过是个凡才罢了。”刘巴笑着安慰了一句,“听元直说公子相邀,巴不揣妄陋,这才跟着元直前来叨扰,还请公子恕罪。”
“哪里哪里。”曹冲连忙客气的说道:“小子有些问题,不向先生请教一下,实在是难以入眠,本当前去拜访先生才是,只是一时有些不便,这才让元直请先生移驾前来,还请先生海涵。”
刘巴笑了,顺了一下下巴的胡须说道:“不知公子有何疑,但请说来,巴知无不言。只怕巴才疏学浅,有所不到之处,还请公子莫怪。”
曹冲见两人都是客气得过份,不禁笑起来,刘巴见他笑了,也呵呵一笑。这相视一笑,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曹冲笑了一阵,这才沉声说道:“听先生说,从江陵向东,有三处要口,一是华容道,二是陆口,三是夏口和樊口,先生以为,我军现在还有机会夺得夏口吗?”
刘巴也收住了笑,定定的看着曹冲半天,才开口说道:“怎么公子对我军的前景好象有些担忧啊?”
曹冲强笑了一声:“未算胜,先算败,也是兵家常事。”
刘巴又沉静了一会,细想了想说道:“恕我直言,只怕夏口是无法争夺了,如果我预计不错,蒋子翼江东之行,只怕会空手而返。孙权驻军柴桑观望已久,如果要降,丞相定荆州之日,他就当派使者前来试探风声,至今不到,其志已明。诸君尚抱孙权投降之念,殊不可取。我听说公子追刘备于长阪,刘备抛妻弃子,狼狈而逃,其时江东鲁肃已在刘备军中。刘备伏击公子不成,回到江夏之后,诸葛亮就随鲁肃去了柴桑,此时恐怕已经说服了江东众臣,起兵西向。这夏口,怕是已经被他们占了。”
曹冲一听,皱起了眉头,迟疑了片刻又说道:“那陆口我军可能争得?”
刘巴点头道:“如果江陵接到军令立刻出发,计算时日,争得陆口尚有较大可能。公子也不必担忧,只要争得陆口,大军即可弃舟登陆,过蒲圻、羊头山、阳新,直扑柴桑,以曹公大军之精锐,想来击破孙权虽不说举手可得,则少也有七八成胜算。巴倒以为,公子要担心的不是陆口之争,而是夺得柴桑之后的事情。”
曹冲听刘巴说可以夺到陆口后从陆口上岸,不必在江中与孙权打水仗,心中正是一松,却听刘巴说要担心夺取柴桑之后的事,不免有些奇怪。这上了岸难道还怕江东不成,不是说取了柴桑就可顺江东下,江东跷足可得吗,怎么反而要担心这个事了?
刘巴见曹冲一脸的疑问,笑了笑说道:“公子久在北方,对江东之事了解不多。江东虽是偏僻之土,人口原本不多,几个大城也集中在东部,但江东多山,部族甚多,号称百越,其实细说起来,在山中为祸的不仅是越人,还有不少是世家大族,他们有的是与孙氏不合,暂时避世,有的就是想占山为王,做一个土皇帝。孙氏在江东三世,征战十几年,至今也未能剿灭干净。丞相如果夺不到柴桑则罢,如果占了柴桑,就要面对这些人。这些人久在山中,来去如飞,神出鬼没,以大军征之,他们就隐匿不出,大军一走,他们又死灰复燃,到时候必成心腹之患。”
曹冲听了,恍然大悟,这些山越藏在山中,打又不打不得,不打吧又不成,把他们留在身后东征,粮道随时可能被截。也就是说即使打赢了赤壁之战,朝庭的大军也会被拖在柴桑一带,短期内不得东下,而以北方的形势,大军显然不能长期在江东征战。就算北方不出事,要荆州长期负担大军的物资,那些世家大族只怕也会翻脸的。到时候荆州一乱,江东更是要卷土重来。
怪不得贾诩不赞成征江东呢,只怕是他已经看到了这一步,这才建议用重兵守在荆州,保持对江东的威逼态势,把重心放在收拾荆州的民心上,先稳定了荆州再说。
高人就是高人,贾诩是一个,眼前的这个刘巴也是一个,只怕荀攸他们也看到了,只是进谏了没用而已。唉,丞相大人现在意气风发,一心想一统天下,哪听得进这些话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从谏如流的丞相了,这从他们父子之间的谈话就可以看得出来。父子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如了。
曹冲苦笑了一声,眼下大军已经进发,再退回来是想都不要想,还是先想着如何打好这一仗再说吧。他摆了摆手,不再谈这个话题:“先生以为,这次与江东大战,我方有几成胜算。”
“如果不出意外,有七成之数。”刘巴捏起三指说道:“我军势大,又是以顺征逆,江东充其量只能聚起五万精兵,且以水军为主。在水军上虽然数量不如蔡都督的七万大军,但其精锐程度只怕略有过之,如果以水战为主,双方各有五五之数。丞相大军胜在步卒和骑兵,江夏多水多山,骑兵恐怕无用武之地,只能以步卒为主。以步卒论,如果不爆发大的疫病,一旦上了岸,即使除去不熟悉地形的不利因素,也有八成的胜算,所以,综合来看,大约在七成左右。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顺利的夺得陆口上岸。”
曹冲沉默不语,刘巴见了,又笑道:“其实打一仗也有好处。”
“此话怎讲?”
“江东要面对丞相的大军,只有全力一拼,必然会集中全部精锐前来,以双方兵势而言,丞相纵使不能全取江东于一役,也可重创孙权。经此一役,孙权只能远遁会稽,没有几年他缓不过劲来,到时候留下一支偏军驻守柴桑,以荆州为后方,不时骚扰,只怕孙权日子不会好过。大军坐镇荆州,西逼巴蜀,关中,假以时日,一统天下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先生所言有理。”曹冲总算松了口气,就算刘巴这么说是为照顾了曹操的面子,但总还有点可行性,真要把赤壁大战打赢了,对已方来说还是有利的。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打赢这一仗,想来想去,就看江东会不会玩火攻了。诸葛亮借东风自然是胡扯,但黄盖的诈降计却是真的,到时候只要小心应付,想来还是可以的。
只是这件事只能见招拆招,总不能现在就告诉曹操说,到时候黄盖会来投降,你一定要小心他放火。如果真这么说,曹操大概会摸着他的头说:“你又犯病了吧?”
“多谢先生赐教。”曹冲感激的对着刘巴躬身施礼,被刘巴这么一分析,他对赤壁的前景光明多了。对后面的事情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说完了这件事,他们又扯了些学问之类。曹冲送了一本《上巳文集》给刘巴,刘巴接书在手,眼前一亮,连声称谢。从书又说到百工之学,从百工之学说到诸子百家,两人颇为意趣相投,反倒是周不疑这个正牌的学生在一旁听了有些郁闷,感觉到自己反成了外人似的。
正如刘巴所料,几天后蒋干灰溜溜的回来了,一见曹冲就愧不敢当连说惭愧。他到江东一行,没到柴桑就遇到了周瑜。周瑜一见他就笑道:“你来做说客吗?”然后带着他在大营里走了一圈,又把孙权赏的东西摆给他看,然后对他说道:“子翼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蒋干只能笑笑,铩羽而归。好在曹操有了心理准备,大军都已经按顺序开始出发了,不降就不降吧。所以他虽然有些郁闷,倒也没发火责备他。
“周公瑾雅量高致,非言语可动,干惭愧,空在公子面前夸口,却一事无成。”
曹冲笑了笑,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不是蒋干无能,只能说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周瑜不管是哪方面都是得意之极,不管谁去说也是一样。不过,借此机会让蒋干这个利嘴吃点瘪也是好的。
“放心,会有子翼意气风发的那一天的。”曹冲看了垂头丧气的蒋干,忍不住笑着安慰道:“你还是先在丞相府找个事做吧。”
蒋干赧然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作揖称谢。
曹冲正想再安慰他两句,只见外面一匹马飞驰而来,到了门前,一个骑士飞身下马,紧跑两步单腿跪在曹冲面前:“公子,我家将军请公子立刻前往丞相行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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