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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河北诸州县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多少要担一点风险。原本白天收棉花,改成了连夜收棉花,收了棉花又连夜运到河口去。然后“走私”到登莱,到了登莱,就有更大的走私船直接挂“皇商”的幡子,然后南下到苏杭。
哪怕价钱按照一石一贯半来计算,“走私”基本都是纯利,跟卖给朝廷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官府也有厉害的酷吏,白天估算了棉田产量,然后第二天再核对。种田大户们也不含糊,连夜就把棉田烧个干净,第二天就说“丝绵未得,呜呼哀哉”,然后种一茬小麦拉倒。
田里连根毛都没有,你收个屁?当年混点粮食,往县衙一放,转身就走。
酷吏们也不简单,有的酷吏原先就是种田大户,还是相熟的,有什么小把戏,不敢说了如指掌,多少也是心中有数。
于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晚上收棉花,我晚上来收棉赋;你运河口“走私”,我跑海上“缉私”。
斗智斗勇,堪称一番大戏。
这几年钦定征税司衙门迟迟没有南下的原因,就是整个衙门都忙着北上。
毕竟难度要小得多,横竖泥腿子要好对付一些不是?再者河北毗邻“中国”,有什么动静,随时抽调羽林军过来镇压就是。
跟朝廷对抗,又硬气的,自然也有认怂的。认怂的花样也相当多样,有的自然是去做酷吏,有的更出人意表,直接挥刀自宫,寻了门路托了关系,跑去宫里伺候皇上。当然一把年纪想要伺候皇上是没可能的,因为来自地方,内府采买,往往要倚重此等人物。
着实让不少挥刀自宫的老乡发了家致了富,摇身一变,从苦哈哈变成了吃皇粮的。
其中比较出名的,多是集中在德州几个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整修济渠的时候,让几个县的民夫开了眼界,内府那点勾当,多少也是能说道说道。
眼见着的门路就在这里,自然是有人动了念头,加上朝廷“用人之际”,于是还真就出了一票厉害角色。
尤其是靠近大河的安德县,旧年有个在铁杖庙偷锡灰的,原本跟老哥们一起种地,后来一咬牙,觉得这日子不能这么下去,把几年种棉花攒的钱弄了出来,又给自己裤裆来了一刀,几经周转,跟内府局外派出来的常侍居然有了交集。
凭借“地头蛇”的身份,加上都是裤裆里空空如也的“自己人”,那光景内府盯业务进度也盯得紧,于是便“脱颖而出”。让这种人踩着老兄弟的肩膀,算是爬了上去。
到如今,居然混成了内府局德州采买大使,论及权力,不输给德州府内诸县县令,而且过手的现钱,就算德州刺史跳出来,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若是别的时候,这等人自然是被人称道被人羡慕,有魄力有野心有事业,当得起。只是因为踩着兄弟伙上位,那就被人暗地里编排暗地里恨,他旧年在铁杖庙偷锡灰,有好事的拿“偷锡”取了个谐音,说是“偷媳”。
锡灰偷出来要用耙子,于是又用“扒灰”来暗喻,让唱戏的伶人编了个故事,如今河北不敢说家喻户晓,但是热闹地界,也多是开个伦理荤笑话,会用上“扒灰”。
又到一年种棉花的时候,没有种麦的田地,都是留着种棉花,可是“扒灰大使”在侧,让德州农家都是头疼不已。
更让庄稼汉恶心的是,这个“扒灰大使”还混了个“劝课农棉”的由头,堂而皇之地在德州地面游走,就是看看哪里的田地没有出麦苗。
没出麦苗说明说明?说明打算要种棉花啊。于是就记下来,某某县,哪里哪里有棉田多少多少。
论起来,这等执行力,当真是让人叹服。只是让德州诸地庄稼汉,恨不得门牙都咬碎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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