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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才又翻了没两页,忽然听得“啪”一声响,似乎有什么小东西打到了窗扇上。
姜雪宁抬了头看去,外头只一片日影。
刚要低头继续看书,又是“啪”的一声轻响。
这一回打在了窗棂上,弹了一下,滚落到她书上。
她捡起来一看,竟是枚金黄的松子,还开了个小缝儿。
手指用力一捏便开了。
原来是炒松子。
熟的。
姜雪宁没看到人,但已知道是谁来了,没忍住笑:“府里这院墙砌了跟没砌似的,若叫我父亲知道你又不声不响不走正门进来了,怕又要发一阵牢骚了。”
“可这回不是没让他瞧见么?”
燕临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只从墙下那棵树浓密的树荫里现身,纵身一跃便跳了下来,今日穿了一身藏袍的长袍,腰上悬了个不大的荷包,手里还抓着一小把松子,笑着踱步到她窗前。
“除非你去告状。”
好些日没见,他竟好像晒黑了一点点,原本俊俏的一张脸上,也多了一道浅浅的擦伤,还好不深也还好不多,并未真的破了相,只是在原本的贵公子气上添上了一分硬朗,更显得灼灼炽烈。
姜雪宁问他:“怎么弄的?”
燕临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这张皮相,闻言抬手摸了自己脸颊一下,咳嗽了一声,道:“去通州大营的时候,喝了一点酒,没忍住要跟父亲几个部下比比武,拳脚无眼,伤着了一点。不过没大碍,军中的大夫说了,放着过两天就好。”
丰台大营和通州大营两地,历朝来都有驻军,为的是拱卫京师。
但自从二十年前平南王谋反挥兵进犯京城,而丰台、通州两地都来不及反应、无法及时入京平乱之后,先帝便在京中设立了禁军,选两营中的佼佼者出来编入其中,守卫京城。
到得本朝,沈琅登基后,又进一步加强了禁军。
只因他是当年平南王谋反一役的亲历者,对藩王谋反的危险和大军驰援的缓慢有极深的阴影,所以丰台大营与通州大营在军中地位越发下降。
勇毅侯府是朝中执掌兵权的几家勋贵之一,主要管的是距离京城远一些的通州大营。
至于距离京城更近的丰台大营,则由诚国公府掌管。
而如今最重要的二十六卫禁军,却由皇帝自己与兵部共同掌控。
由此可见,虽然说燕氏与萧氏乃是京城中两大可以比肩的勋贵望族,可诚国公府萧氏乃是当今圣上沈琅的外家,明显要比燕氏更得信任一些。
也不知勇毅侯府的事情背后是什么人在推。
姜雪宁望着燕临,道:“周寅之怎么样?”
燕临看了她屋里忙碌的丫鬟一眼,只把手里那一把松子放在了她靠窗的桌上,手一撑窗沿便翻了上来坐下,一条腿垂在外面,一条腿却在窗沿上屈起,顺手便拿了她一块蜜饯来吃。
然后才道:“这人有点意思的。”
他回想了一下,竟露出颇为欣赏的神情来:“我是离京之前见他的。不卑不亢,沉得住气,可能因为本是锦衣卫,对朝中大小事情都很了解,应该是个能办事的。只是我觉得这人堪用,倒不仅仅因为此。近来有件跟他有关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姜雪宁好奇:“京里最近出了刺客,不太平,我都没出门,也没关注外头。是什么事?”
燕临便道:“此人养了一匹好马,甚是喜爱,每日都要自己亲自喂,京城里没什么开阔地界儿,若有时间还要带去京郊跑马。可前不久他在卫所里处理公务时,家里忽然来了小童急传说他的马病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此人当即向长官告假,回家看过那马之后,竟然拔了自己佩刀亲手把马给杀了。”
姜雪宁忽然愣住。
燕临却笑起来:“第二日他去镇抚司,长官问他,你的马还好吗?他说,马死了,我杀的。长官大为诧异,问他缘由。他竟说,这匹马他养了两年多,便如自己亲人一般,可马儿患病,他实不忍见它痛苦,索性给它个痛快,免去一番折磨,也算还了那马跟他两年多的情谊。”
那匹马……
姜雪宁哪里能不知道?
当日她去找周寅之时这匹马还好好的,何至于就病到要死,还“痛苦不堪”?
此刻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当初自己随口编了让那小童去卫所找他回来时的借口:周大人的爱马,病得快要死了……
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下传遍全身。
姜雪宁压着书页的手指一下没按住,轻轻地颤了一颤。
燕临则道:“这一番说辞真假不好说,可杀马的事不假。这人行事之果决利落,可见一斑。近来圣上有意将刑狱之事放给锦衣卫来处置,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这原本掌管刑狱之事的三法司,都有很大的意见。这回那个刑科给事中弹劾周千户,正好给了三法司借题发挥的机会,圣上也扛不住众口悠悠,前些日已撤了周千户的官品。我着人在朝中打点过了,这缺落在周寅之身上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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