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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陆始瞠目结舌,望着范武子——
范武子道:“陆公,在下尽力了,要想在儒玄上折服陈子重,就算王辅嗣、郑康成在此,亦是勉为其难。”
陈操之拱手道:“范兄过誉了,昨夜长谈,得范兄教诲甚多。”
范武子道:“非是过誉,子重昨夜所言‘无善无恶乃心之体、有善有恶乃意之动、知善知恶为有良知、为善去恶当在格物’,只此四句,若生发扩充开去,便是一门新儒学。”
老僧竺道潜合什道:“善哉,陈檀越此言暗合佛典——”徐徐念诵道:“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让则尊卑和睦,忍则众恶不喧,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竺法汰悚然道:“师兄妙悟,此即真如否?”
竺道潜道:“老僧已明此理,悟尚未悟,且回剡山悟去。”便即向会稽王司马昱告辞,又单向陈操之施礼,邀陈操之有暇再赴剡溪,陈操之恭敬还礼,答应再回钱唐一定去拜访深公。
竺法汰也告辞,陪着竺道潜一道出雅言茶室而去。
竺道潜是南渡高僧,当年丞相王导、太尉庾亮皆敬佩其风德,礼敬周备,一向隐居于剡溪,新君司马丕特意遣人赴剡溪迎其入京宣讲《大品般若经》,竺道潜或讲佛法、或释老庄,道德学问在建康极受敬仰,司马昱亦常听其说法,极为钦敬,今见竺道潜因陈操之之言而悟佛理,不禁欢喜赞叹,环视堂上诸人,说道:“陈操之通过考核,诸位还有异议否?”
护军将军江思玄笑道:“会稽王,莫忘了还有一局棋。”
司马昱朗声大笑,即命侍者取围棋来,让陈操之与江思玄对弈一局。
江思玄执黑后行,落子如飞,二十余手后,慎重了许多,说了一句:“操之行棋新奇有趣。”又续下了三十余手,江思玄眉头皱了起来。
司马昱、谢万、王蕴这些喜爱围棋者跪坐在两位对弈者周围观局,谢万棋力不及侄女谢道韫,扭头悄声问:“阿元,局势如何?”
谢道韫轻声道:“黑劣势,但最终只怕还是黑胜。”
谢万觉得侄女此言很费解,既然黑劣势,为何最终却是黑胜?此时不好多问,且静观棋局,看最终道蕴之言验否?
谢道韫看出陈操之行棋果然生疏,以前陈操之都是落子飞快,很少在前半局就这样频频思考的,此局至目前陈操之凭借新奇的布局稍占上风,但后半盘恐怕难敌老到的江思玄——
谢道韫正想着,忽然左肩被人轻轻一拍,吃了一惊,愕然回头,却见顾恺之不知何时移坐到她身后,正眉眼大分、满面笑容望着她。
谢道韫赶紧示意顾恺之莫说话,生怕被四叔父谢万知晓她曾游学之事,起身走到廊上,这才向顾恺之见礼,用鼻音浓重的洛阳腔说道:“一别三年,又见长康。”
顾恺之上下打量着谢道韫,看得谢道韫心中惴惴,见顾恺之热情地要上前来执手相谈,赶紧后退一步,拱手作揖。
顾恺之便不执手,笑道:“一别三年,英台兄没怎么变嘛,以前英台兄身量比我高,现在我与你比肩了,英台兄还是瘦,英台兄是近日进京的吗?”
谢道韫应道:“便是昨日。”
顾恺之道:“本月十四,我与子重去过乌衣巷谢府,那夜子重与令表姊妹谢氏女郎联手与范武子辩难,着实精彩,可惜你无缘与会,实在可惜。”
谢道韫微笑道:“今日子重辩难更是精彩——”
陈尚过来与谢道韫相见,顾恺之更是请谢道韫到顾府一聚,谢道韫自然答应,又道:“陈兄、长康,你们若去谢府,莫要提及我,我祝氏门第不如谢氏,虽是姻亲,也受歧视,此事子重知悉,你问他便知,有暇我会来顾府相访的。”
顾恺之不忿道:“没想到谢氏也是这般势利,英台兄是我见过的除了子重之外的大才子,却至今籍籍无名,还要受谢府人小视,不如英台兄搬到顾府居住如何?”
顾恺之太仗义、太热情,谢道韫费了好大劲才说服顾恺之,自回厅中观棋,结局果如她所料,陈操之执白小负一子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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