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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谢道韫还是不肯在陈操之面前吐露真实身份,说谢安是她祝氏远亲,想必是因为不日就要嫁与王凝之,此后再无相见之期了,所以干脆不点破,祝英台从此消失矣!
谢道韫见陈操之定定的望着她不说话,幽黑深沉的眸子有着浓郁的惆怅之意,谢道韫不敷粉反而更光洁白皙的脸颊慢慢现出晕红,谢道韫才高傲世,辩难、围棋、音乐、书画,很少有哪个世家子弟在其中一项上能与她匹敌的,所以只有男子在她面前脸红,而她从没有为哪个男子羞红过脸,一霎时,心底久埋的柔情和脸上的红晕一起浮现出来——
“子重——子重——”谢道韫含羞低唤。
陈操之移开目光,一揖到地,说道:“方才在别墅,本想让人请出英台兄,当面向英台兄道谢,却又怕冒昧,只好怏怏而返。”
谢道韫知道陈操之要谢她什么,敛去羞容,说道:“英台在陈家坞,深感陈伯母的慈爱,前日接子重回书,得知陈伯母身体欠安,英台亦是挂念,正好支愍度大师来东山,度公精于岐黄之道,我便恳请度公、让英亭相陪前往钱唐为陈伯母诊治——忝为知己,这岂不是应该做的,谢我何为!”
陈操之道:“那我无话可说了。”
陈操之的确是无话可说,谢道韫之情谊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谢道韫微微一笑,说道:“那就陪我到亭上小坐,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说罢,拾级登上曹娥亭。
陈操之也随后来到亭上,谢道韫安慰道:“子重不须忧虑,度公医术高超,不在稚川先生之下,陈伯母得度公诊治,定能药到病除。”
陈操之是觉得宽心了许多,微笑道:“我别无话说,又想着谢谢英台兄了,见到英台兄,总想到一个‘谢’字。”
谢道韫玉颊绯红,不看陈操之,望着剡溪对岸,说道:“总会被你猜到的,倒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在你面前一直叫祝英台叫惯了。”
陈操之道:“那我还是称呼你为英台兄。”
谢道韫道:“如此甚好。”一缕忧思掠过心头,不去想这事,指着对岸道:“子重,那边有个曹娥祠,祠中有邯郸淳所书曹娥碑,乃汉隶精品,相传蔡中郎曾来访此碑,来到曹娥祠时已是暮色沉沉,乃手扪碑文而读,书‘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四字于碑阴,子重可知这八字何意?”
陈操之笑道:“英台兄欺我读书少吗,这绝妙好辞之典都不知道了!”
谢道韫莞尔一笑:“岂敢,子重读的书我很多都未曾读过,奇思妙想闻所未闻。”又道:“去年王右军曾来东山,也书写了曹娥碑,由剡县名匠吴茂先镌刻,这块碑记子重一定未曾见过。”
陈操之道:“可惜今日无暇前去观摩,只有日后再来了。”
谢道韫应声道:“待陈伯母身体康健后,你来,我陪你过剡溪去看,亲手制两册拓本。”
陈操之微感诧异,心道:“你不嫁到建康乌衣巷王家去吗,还能陪我去拓碑贴?”应道:“那好,若家慈身体转好,我八、九月间与徐邈同来。”
谢道韫回头看了一眼陈操之的牛车,说道:“琅琊王氏兄弟也到过陈家坞听你吹竖笛吗?”
陈操之道:“如你所知,敷衍了一曲。”
谢道韫一笑,眸子斜睐,说道:“子重,你很会记仇啊,我上次说你吹笛送客近乎敷衍,你就记恨上了!”
陈操之笑道:“岂敢。”又道:“原来那天牛车里坐着的是王氏兄弟啊,听我曲子时并未下车,这二人我在杜子恭的天师道场见过一面,王逸少之子,果然俊逸不凡。”
谢道韫道:“王凝之草、隶俱佳,但为人迂腐;王徽之才华更胜其兄,只是我看不得他的放荡轻狂,若依我品评,王氏兄弟俱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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