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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有这等事?”
这时同船的另一人冷冷道:“就是有这等事,所谓漫流横渡,只是针对次等士族和寒门子弟而已,那些华门的人,早从东面的段家桥登山了。”
徐佑打量下他,三十岁许,双目偏狭,面色阴沉,身材也过于短小,拱手道:“在下钱塘徐佑!”他之前跟张墨通报时只说名,没说出身,累得人家还得再问一次,所以这次学乖了,直接把钱塘加上,免得麻烦。
“桐庐陈谦。”
没听过这名字,徐佑看向张墨,张墨微微摇头,想来也在郁闷,今日遇到的人,竟没有一个出名的。
“幸会幸会!桐庐自古灵秀,余杭侯就跟郎君同乡,也同姓,在下一直都很仰慕!”
余杭侯指的是东汉的陈恽,此人任余杭令时做了许多好事,被当地民众祭祀至今。
陈谦浮上一点笑容,道:“那是先祖!”
“没想到郎君竟是余杭侯的后人,失敬!”徐佑态度热情,三言两语就跟陈谦拉近了距离。陈氏早已没落,同船还有两人,言语不多,但有徐佑调节气氛,很快就熟络起来。
“此次雅集,听闻大中正要重新调整已定品之人的品级,似乎有些不妙。”说话的人叫白承天,来自新城,名字很霸气,一旦混熟了,为人很有些幽默感。
“为什么不妙?”徐佑对八卦不感兴趣,但同船的五人,属他消息最不灵通,所以多问几个为什么,不至于事到临头还一脸懵逼。
“大中正升品降级,每三年一次,可三年前扬州大中正还是杨琨……”白承天嘿嘿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另一个叫纪英皱眉道:“不要胡说,以张使君的为人,岂会以爱憎夺其平,以人事乱其度?”
白承天眉头一扬,并不服气,这个从句章来的纪英衣着锦缎,足蹬破履,显得爱慕虚荣,丝毫没有名士的怡然,还想被大中正看重,真是读书读的傻了。
他刚要反驳,徐佑笑道:“纪郎君言之有理,承天你不要满口胡言。”
一个称呼郎君,一个直呼其名,亲疏远近,一览无余。毕竟初次见面,徐佑摸不透纪英的为人,若是到了山上,告白承天的黑状,未免阴沟里翻船。
“好好,我不说话就是了!”白承天知道徐佑的好意,对他拱拱手,坐到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孤山。
徐佑寻思,白承天人极聪明,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走了杨琨,来了张紫华,前任品状的后备干部,自然不入现任的法眼。张紫华重新品状,即可收买人心,也可培养属于自己的门生势力,这都是日后再朝堂和家族立足的根本,要不然也不会在金陵争抢着做这个大中正。
张墨挨着徐佑,低声道:“我猜不会这么轻易让咱们上山,说不定还有关隘要闯……”
“怎么讲?”
“吴县的西园雅集一般情况只有受邀的名士们才能参与其中,但偶尔也会广开门户,其他普通士子若想参与,必须连闯三关。初关叫闻香辩难,闯关者要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和守关人清谈,获胜或出彩都可以过关。次关叫踏水寻荷,挟名妓,饮美酒,乘鳊舟,游弋万顷荷池之中,寻到最大荷叶者,前三名胜出。第三关才是诗词唱和,尽情显露才华,若得赏识,顿时身价十倍。”
徐佑听的真切,看似简单的三关,其实设置者暗含深意。第一关辩难,考察你的基本学识和辩才,第二关寻荷,有美女美酒美景在侧,考察你面对诱惑时的风度和仪态,能过这两关,说明才情和人品俱佳,然后才是真正的品状优劣。
徐佑依稀记得,当初吴县外的江面上初遇张墨,听履霜说他就是在两年前的西园雅集中崭露头角,被大中正杨琨定为八品,想必也闯了三关,所以知道的如此详细。
“这样说来,今日第一关就是漫流横渡了?”
“不错!他人可以经段家桥而入山,我等却要在众目睽睽下,乘坐轻舸横渡,北风拂面,如刀刺骨,说不得骤起波澜,船覆人落水,还有性命之忧。看看那些人,锦衣玉食惯了,何曾受过这等苦楚,脸上都多少有些不忿之意。胸中气难平,恐怕下一关就要吃苦头了!”
张墨以目示意,果然旁边的轻舸上有人面带愤愤然,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但总归不是好话。
徐佑哑然失笑,凡是沦落到船上的人,起跑线就已经输了,若是还不能控制好心态,不等登上山顶,就要被淘汰出局。既然如此,刚才还以左右论尊卑,挑三拣四的选择轻舸,真是可笑之极。他走到白承天身边,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的景色,孤山兀峙水中,后带葛岭,高低层叠,见远不见近,见大不见小,又逢日光初照,与全湖波光相激射,璀璨夺目。
山脚到了。
又是一声高呼:“登山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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