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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指尖的气泡是完美的,但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圆,有曲线起伏,有难以言说的美感,就像她隆起的腹部,看似脆弱,却又无比坚固,是空间的本身。
她面无表情,但不是冷漠只是平静,仿佛那个气泡上的两道裂痕以及隆起如气泡的腹部所蕴育的事物或指明的未来,正在不停地改变着她。
寒冷的雪海畔,树林边缘忽然出现了一位穿着青衣的道人,他改变了风的走势,也改变了场间的温度,他是现在人间的最强者,拥有最智慧和深远的眼光,然而神奇的是,明明毡房里有着微弱的灯光,他却视而不见。
不是视而不见,而是真的没有看到,他没能看到那盏油灯,没能看到锅里雪鸡汤升腾的热气,没能看到窗畔的桑桑,因为桑桑不想他看到,心意一动,便把海畔的那片毡房木屋与真实的人间隔离开来。
那是昊天的世界,即便是他也无法观察。
陈某静静站在早已被冻死的林畔,看着热海表面那些像烟尘一样狂舞的雪,看着渐被风雪覆盖的那些兽类的足迹,虽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却未离去,因为冥冥中有种直觉,他苦苦寻觅的她应该便在这里。
桑桑静静坐在窗畔,昏暗的油灯光线照耀在她微胖的脸颊上,她的手落在隆起的腹部一动不动,她没有去看林畔的他,什么都没有做,便是思想也没有。
这是陈某第七次来到寒域雪海寻找她。他每次来时都会距离她更近一些,不知道下一次他来时,会不会看到她的容颜,接近她的世界。
深秋的北方黑夜极其漫长,仿佛没有中断,只有某刻太阳才会吝啬地露出容颜,陈某在林畔站了整整一夜时间,眼睛被微红的阳光刺的眯了眯,他再次望向雪海四周的那些毡房木屋。确认没有她的踪迹,再次消失。
毡房角落里,趴在炉边的青狮一动不动,它本能里对那个人类感到恐惧,尤其是看到女主人数次来的沉默,更是意识到对方的可怕。整整一夜时间,它连大气都不敢喘两口,更不用摇着尾巴乞求主人赏它一根鸡腿吃。
好不容易那人走了,青狮松了口气,四足着地站起身来,摇了摇脑袋让微麻的身体变得活泛了些。准备凑到桑桑身边卖乖,却发现她依然保持着昨夜的姿式。静静坐在窗畔一动不动,不思不想,仿佛不知道陈某走了。
太阳出来不久便再次落入那片黑暗的海洋里,桑桑看着窗外寒冷的世界,直至油灯燃尽,那抹青衣果然再次在林畔出现。
桑桑依然静静地坐着。
陈某再次离开。
她还是那样安静地坐着,不眠不食不语不思不想不动。
又有不属于大自然的寒风轻拂。天地气息微微变化,一名穿着棉袄的书生出现在林畔。向四野望去,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他满身风尘,容颜憔悴,消瘦至极,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歇息过,寒冽的雪风,似乎随时可能将他吹倒。
桑桑终于动了,她转头将目光从满是烟雪的海面上移到林畔,落在那名书生的身上,漠然的眼眸里出现了一些很复杂的情绪。
她忽然想走出毡房——这个自己的世界,因为她觉得那名书生值得信任,可以信任,却又有些畏惧和厌恶,于是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大师兄离开后的第二天,酒徒也终于到了,这位经历过永夜的至强者,腰畔的酒壶在风雪里轻摆,似乎里面的酒水已经被喝光。
桑桑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也不似陈某出现时那般沉默慎重。
终于都走了。
桑桑在窗畔站起身来,走到炉畔,看着那锅早已被熬干的鸡汤,闻着刺鼻的糊味,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那夜不回家让自己把鸡汤喝光免得坏了。
那锅鸡汤,最后究竟喝了没有?
桑桑想起那张便笺,右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忽然觉得很孤单,很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这一切就发生在,她想起那个人的时候。
这里是她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时间依然在流逝,鸡汤会被熬干,腹中的生命在不停地生长,她在变得越来越虚弱。
如果她保持不住这个世界,那便是危险到来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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