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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抬头望向天空,看着被那两道雷声以及雷声里的无形力量所拂乱的雪花,猜到了来者是谁,神情却平静如前。
宋国外的海面上忽然生起风暴,风暴迅速登岸,无数海水在那片著名的防浪堤上摔的粉碎,风暴的残余来到广场上,化作一声暴鸣。
城市上空的云层都轻轻地颤了一丝,强烈的劲意,从暴鸣起处向四周播散,化作恐怖的狂风,无数骑兵迎风而倒,战马嘶嘶悲鸣,便是道门的修行强者,也要提升全部修为,才能在狂风里勉强支撑。
狂风渐敛,如水般散入街巷民宅之间,广场上出现一个约十余丈的圆,在那个圆里没有雪,也没有血,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人。
一人穿着件旧旧的棉袄,手里拿着根短短的木棍,正是书院大师兄,另一人穿着满是酒味的长衫,腰间系着只酒壶,正是修行界至高的酒徒。
大师兄的棉袄上到处都是破口,不知多少鲜血,从那些破口里淌出来,染湿了棉花,显得很是狼狈。
酒徒的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衣衫上到处都是污渍,左肩有些下陷,似是被棍击中,他想取酒壶饮口酒,却发现手抖的有些厉害。
先前那些雷声,那些游走在天空海洋与大地之间的雷声,是他们在彼此追逐,是他们在无距的境地下,依然不忘厮杀。
那是修行界层次最高的战斗,也是最苦的战斗。
但其实,这场战斗有可能不会发生。
昨日酒徒回了小镇,对着屠夫沉默不语,等待着将来。大师兄则留在临康城外的那座小楼里,等着书院与道门谈判的结果,各自有各自的不安。
当昨夜桃山异动,今晨叶苏显圣之后,酒徒的不安没有消除——观主没有被宁缺说服,对当前的局面,他非常乐意看到,但他依然不安。
他以为这种不安来自于书院,以为书院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叶苏。所以他匆匆离开小镇,回到临康城外的小楼,和李慢慢重新相见。
就像过去那几年那些天一样,无距对上无距,道门与书院兑掉了最重要的棋子,酒徒无法摆脱大师兄。大师兄也没办法完全锁死他。
相见便难分开,不管去往高山还是大海,于是他们开始战斗,从高山战斗到大海,直至最后,大师兄才终于来到了此间。为此身受重伤。
因为是他要来,所以是他受伤。
“你们书院总喜欢说我的身躯与精神都已腐朽……那你现在呢?”
酒徒将颤抖的手背到身后。看着他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天,还能撑多久?像今天这样的伤,你还能受几次?”
他的脸有些苍白,左肩受了重伤,但与浑身是血、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的大师兄相比,则要轻很多,所以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大师兄却没有听他的话。他看着小院里那座雪堆,感受着雪底透出来的余烬味道。沉默不语,神情有些萧索。
他受了如此重的伤,才能来到场间,却依然来晚了。
城市远处隐隐传来哭泣的声音,不知是为了死在冲突里的无辜信徒,还是为了葬身在火焰里的叶苏,他沉默听着。
过了会儿,他转身望着酒徒说道:“你本在小镇,何苦入世?”
酒徒说道:“你本在长安,何苦来此?”
大师兄说道:“你这是在犯罪。”
酒徒说道:“对人间还是神国的罪?新教动摇了神国的根基,他就必须去死,如果道门再不动手,我也会出手。”
从酒徒和大师兄出现开始,隆庆便一直沉默,他站在院里,看着这两名以前只能仰望的大修行者,神情平静,全无惧意。
一切都在观主的计算之中——酒徒再如何不安,在发现真相之前,他必然会从昊天的立场出发,帮助道门杀死叶苏。
因为他和屠夫很贪,仿佛是无数代人类贪念的集合,他们不止要永生,还想要永恒,而永恒只能在昊天神国里寻觅,神国没有了,他们怎么办?
事实上,如果不是观主一直没有点头,或者酒徒和屠夫早已经对叶苏动手,这两位大修行者,根本不在乎所谓成圣这种事情。
他们早就认为自己已经成圣,那又如何?他们还不是像老鼠一样,在人间东躲西藏数万年,最后变成了昊天的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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