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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阶细细品了高府的雨前新茶:“好茶!醇香浓郁。”
高拱苦笑一声:“呵,可惜,此刻即便是给我天庭甘露,我也尝不出个好来。”
徐阶道:“古人说食不甘味。人要是遇上难事,即便喝琼浆玉露,也如白水一般无味。我听说,都察院的海瑞今天去永寿宫跪谏皇上严惩恩科舞弊案的罪魁呢。”
高拱说道:“徐首辅也认为本次恩科存在舞弊?”
徐阶道:“我怎么认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普天之下的读书人、三法司的那些清流言官认为存在舞弊。有道是三人成虎。何况这么说的人,远远不止三个!”
高拱叹息道:“唉,十六个开封举子齐齐入了贡榜。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徐阶不失时机的吓唬起高拱来:“是啊。大明历代先皇,对科场舞弊的事都极为痛恨。洪武朝时南北卷案发,太祖爷一口气杀光了那一科的所有考官!而罪名,却是莫须有。根本没有什么实证。没办法啊,自古的君王都要去争取士子之心。即便舍弃一两个重臣,君王也不会去得罪天下的读书人。”
高拱知道,徐阶所言不虚。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
徐阶又喝了口茶,终于亮出了刀子:“高阁老,我是本届恩科的主考。出了舞弊的嫌疑,我难辞其咎。我愿与你一起共担罪责,平息众怒。”
高拱眼前一亮:“共担罪责?首辅的意思是?”
徐阶问高拱:“高阁老今年五十有四了吧?”
高拱点点头:“是啊,齿龄五十四。”
徐阶道:“我齿龄六十六,把四十多年的光阴都空耗在了朝堂之上。我一直在想,做官做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话不敢多说一句,唯恐祸从口出。路不敢乱走一步,唯恐一失足成千古恨。倒不如做个乡野村夫,寄情于山水之间。多读几卷书。”
高拱连忙道:“首辅的话,肃卿有同感。还是乡野村夫好啊。无案牍劳神之苦,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
徐阶笑道:“眼下不正有个机会,能够让你我远离案牍劳神之苦么!恩科有了舞弊嫌疑,主考、阅卷官都是难辞其咎的。我们一同给皇上写奏章,请罪辞去官职如何?”
高拱愕然:“请辞?”
徐阶道:“恩科之前,有人栽赃犬子卖考题,是为了让我下野。恩科后,有人说贡榜有猫腻,是为了让高阁老你下野。不如我们遂了他们的心愿!”
高拱狡黠的一笑:“奸人一威逼,我们便退缩。是不是有损大明官员的风骨?”
徐阶笑道:“呵。退缩便退缩吧,总比死无全尸的好!现在锦衣卫已介入这子虚乌有的科场舞弊案。他们尚未查出实据。可我听说,高阁老跟北镇抚使贺六关系很僵。我这些年亦没少得罪贺六。锦衣卫编造假证据,栽赃官员可是行家里手。真要是等到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编造出什么科场舞弊案的证据。你我再想全身而退也就难了!”
徐阶这是在拿贺六吓唬高拱!言外之意是:你给我点儿面子,跟我一起请辞吧。如若不然,老子让贺六编一堆证据扣在你头上!
高拱是聪明人。他心忖:为官要思危思退思变。为今之计,也只能以退为进了!
高拱道:“好!我答应首辅,跟首辅一起共担罪责!一同请辞。”
徐阶趁热打铁:“成。咱们就在此地,各自写辞呈。明日早朝,给皇上递上去!”
高拱吩咐下人道:“去,取笔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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