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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樊胜美不容置疑的权威下,王柏川不敢过去。过会儿,樊胜美来电,人走了。樊胜美真想哭,可是不。她强打笑容,以很勉强的笑,在与王柏川的通话中,迎接新年的到来。
零点的鞭炮声响得炒豆子一样,热闹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渐渐消停。而樊胜美结束与王柏川的通话后却不敢上床睡觉去,她打开电视胡乱转台翻看,免得一个人静下心来就委屈得想哭。可是她的注意力怎么都无法集中到电视上,她的头扭来扭去,最终视线落在爸妈的卧室。樊胜美不禁自问,除了因为平日里帮忙照顾爸爸的亲戚春节需要休息,雷雷寒假无法上学,需要有人手在家照料,因此她不得不请假提前回家帮妈妈干活,否则,她干吗要上赶着春节回家,这个家对她有何吸引力?她也能像安迪与曲筱绡一样春节照样工作,不仅落得上司青睐,还可大赚节假日双倍工资。可是她身上负累太重,她的人生没有选择。
精疲力竭,樊胜美才睡了一会儿,直到被雷雷冰冷的小手伸入脖子冻醒。她觉得似乎才睡了一会儿,可打开手机看,却已是早上十点。穿戴下床,妈妈早已将爸爸和雷雷收拾一新,桌上有给她留的早饭。早饭虽然价格不贵,可面食做得花色繁多,透着节日的喜气。樊胜美不禁看看妈妈这半年来苍老了许多的脸,再看看雷雷这半年来略微萎缩的胖脸,心中叹息。她不能不顾家啊。
手机收到许多短信祝福,22楼的所有姐妹都有发来短信,连曲筱绡都有份。
樊胜美以短信下饭,一条一条地翻看下去,这些短信给她温暖。
没人来樊家拜年,免得樊家开口诉苦伸手要钱。樊胜美也阻止樊母出去拜年,免得遭人白眼。吃完早饭,便开始准备年初一的中饭。打开冰箱,乏善可陈,每周寄出的几个钱哪儿买得来像样的年货。樊胜美索性领着雷雷,踩上自行车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她挣得不多,无法满足一家人的索取,但可以多买几斤肉多买几条鱼,改善生活,补充营养。在超市里,樊胜美每往购物车里扔进一样食物,雷雷总是一声欢呼,就像喜儿为一条红头绳跳舞。樊胜美恻然,这叫过的什么生活。
正月初三一大早,樊胜美在被窝里给王柏川发一条短信,提示他可以安排去工厂赶样品了。
樊胜美原以为王柏川得很晚才能回短信,那家伙这几天休息,还能不好好睡个懒觉。不料短信很快回复,王柏川说很想见她,约定中学门口见面可否。樊胜美也想见王柏川,正好见面说说话。她提出十点见面。那个钟点,她已经帮妈妈做完家务,午饭又暂时还不用着手。
不料,樊胜美准时到中学门口,迎面而来一位严肃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张口就问:“你是王柏川的中学同学樊胜美?我是王柏川妈。短信是我发的,我想跟你见个面。”
樊胜美大惊,却也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她挤出标准的职业微笑,道:“新年好,伯母。”
王母对着樊胜美细细地打量,盯得樊胜美浑身不自在。“小樊,我只有一个儿子,做妈的要求不高,不求儿子出人头地,只求儿子生活舒坦。我刚打听到你的家庭。小樊,你这么漂亮,外面大把富翁会帮你养家,我儿子事业才起步,养不起你家。你若跟我儿子,你受委屈,我儿子一辈子苦不到头,两败俱伤,何苦呢。求求你放过我儿子,有什么要求,你跟我提,我尽量满足。”
樊胜美无言以对。这些话,她比王母想到得更早。因此她并不觉得受伤害,这就是现实,无非以前她遮瞒着,而现在被王母揭开疮疤,至多有些尴尬,有些恼羞成怒,更多的反而是无力。她想了会儿,道:“只有一个要求,您回家跟您儿子说一声,我就不再叨扰您儿子了。我又不想害他,我也希望他好。再见。”
樊胜美扭头就走了。即使听见王母在身后还说什么,她也听得模模糊糊,并不真切,听力忽然变得异常的差劲。
走着走着,樊胜美忽然咧嘴一笑,一脚踢开地上的炮仗头。“他妈的!”她开口骂一声。除此,依然无话可说。只是一路傻笑着走回家去,肩背笔挺。
关雎尔从大年初一到初三一直跟着爸妈扑来扑去地拜年吃饭吃喜宴。大家都很好奇关雎尔的工作,坐下便七嘴八舌地很多问题。可关雎尔几乎一句都不用说,自有她妈妈为主爸爸为辅替她全部回答了。她平时几乎隔天打回家的电话,原来爸妈都牢牢记着,此时全都派上了用场。关雎尔只要与妈妈坐在同一张单人沙发里,钻在妈妈身后微笑便完成任务。
直到在一个亲戚家吃完中饭,关雎尔才有自由活动时间。她一边上网玩,一边习惯性地发短信问邱莹莹在忙什么。邱莹莹却大方地一个电话打来,大着舌头告诉关雎尔,她就是忙着吃啊吃,大鱼大肉大酒,吃完拉出卡啦OK机,在家与亲戚一起K歌,家里好热闹。关雎尔知道邱莹莹最近一直处心积虑地存钱,而眼下看似已经喝醉,等醒来发现手机又是漫游又是长途,还不得心疼死话费。于是关雎尔自觉地强行打断邱莹莹的喋喋不休,结束通话。原来邱莹莹的春节过得很开心。
给樊胜美的短信却无回音。关雎尔并不在意,照旧一条一条地看微博。曲筱绡的是各地风物,一个接一个的火车站,无数的帅哥,和无数曲筱绡的自拍照,大多数时候穿的是职业装,人模狗样的,但关雎尔知道曲筱绡有一肚子坏水。安迪这几天也是勤快更新微博,但一如其本人,从微博很难看出她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安迪的微博展示的全是简约而实用的瑞典设计作品。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从图片中看出这些设计对她的胃口了。
关雎尔也好想出去玩,可今晚还有饭局,她得跟着爸妈去吃。她都吃得口腔起泡了。天才暗下来,妈妈已经催她换下居家服,准备出发。关雎尔往微博上“狠狠”上传一条,“烦死了,每天吃,每天吃,每一个笑话都已经重复三遍了,还得去吃去说。”可她并无反抗举动,不做这些无聊事,又怎么能叫作春节呢。
坐上爸爸的车子,樊胜美的短信回复才姗姗而来。“每天忙家务事,亲戚绝踪,倒也清静,反而有很多时间看书看电视,才发现荧屏上有许多明星叫不出名字,我都落伍了。”
这回轮到关雎尔打电话过去,“樊姐,开始做晚饭了吗?吃些什么呢?”
“真想不到春节的菜市场还那么热闹,以前以为春节只有超市才开着呢。
下午领雷雷出去逛街,买了许多菜回来。晚上做虎皮鹌鹑蛋烧肘子,既然开了油锅,再炸一盘茄盒。呵呵。”
“真能干。我也想学烧菜,可我妈不让,嫌厨房太小,塞不下第二个人。其实我才占多少体积呢,而且我还可以帮忙。反正明天我家请客,我又不用做事,只要客人来前去买几束花,把花瓶里的花重插一遍就行。”
关母听了不满地道:“要肯做菜,明天整桌菜都让你做,我乐得不管。你们父女,只会耍嘴皮子,谁肯真做家务了?”
关雎尔吐吐舌头,不作反抗。但将手机偷偷掩住,免得妈妈的声音传出去。
樊胜美道:“不是我做菜。你会插花?我也学过,只是住租屋,人都腾挪不开呢,无法学以致用。这像不像古人学屠龙之术?我真好高骛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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