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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正对着的位置,正是勤政务本楼。那宽大的翘檐歇山屋脊,正傲然挺立,迎接着它建成以来最大的挑战。这是两个巨人之间的对决,凡人只能观望,却绝不可能挽大厦于将倾。
灯楼上半截毫不迟疑地砸在了勤政务本楼的直脊之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一时间木屑飞溅,乌瓦崩塌。灯楼毕竟是竹木制成,又被大火烧得酥软,与砖石构造的建筑相撞的一瞬间,登时溃散。而勤政务本楼的主体,依然挺立——不过灯楼并没有彻底失败,它的碎片残骸伴随着无数火苗,四散而飞,落上梁柱,散入屋椽,溅进每一处瓦当的间隙中。
如果不加以扑救的话,恐怕勤政务本楼很快也将沦为祝融的地狱。
“动手!”
萧规把柳枝一抛,迈出空地,眼中凶光毕露。虽然未能达到预期效果,但这么一炸一砸,勤政务本楼里恐怕也已乱成一团。龙武军恐怕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兴庆宫防御最虚弱的时候。
他举起手,伸出食指朝那边一点,再攥紧拳头。身后的士兵们齐刷刷地站起来,端平弩机,紧紧跟随其后。
蚍蜉最后也是最凶悍的攻击,开始。
即便隔着高高的乐游原,东宫药圃里也能听到兴庆宫那边传来的巨响。李泌面色苍白,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住。
这个声音,意味着张小敬终于还是失败了,也就是说,勤政务本楼恐怕已经被阙勒霍多所吞噬,楼中之人的下场不问可知。如果陈玄礼没有及时把天子撤走的话,接下来会引发的一系列可怕后果,让李泌的脑子几乎迸出血来。
四望车的帷幕缓缓掀开,露出一张略带惊慌的面孔。他朝着爆炸声的那边望去,似乎不知所措。
“太子!”李泌上前一步,极其无礼地喊道。
“长源?”李亨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惊喜。他从车上噌地跳下来,一下子抱住李泌,兴奋地喊道:“你果然还活着!!!”
李泌对太子的这个反应,十分意外。他原来预期李亨见到自己的反应,要么是愧疚,要么是冷漠,要么是计谋得逞的得意,可实在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么种反应。凭着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能感觉得到,太子的喜悦是发自真心,没有半点矫饰。
这可不像一个刚刚纵容贼人炸死自己父亲的储君,所应该有的情绪。要知道,理论上他现在已经是天子了。
李泌推开李亨,后退一步,单腿跪下:“太子殿下,臣有一事不明。”李亨满脸笑容地伸出双手要去搀他,李泌却倔强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太子何以匆匆离宴?”李泌仰起头,质问道。
李亨听到这个问题,一脸迷惑:“当然是来找长源你啊!”
“嗯?”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李泌眉头紧皱,死死瞪着李亨。李亨知道,李泌一旦有什么意见,就会是这样的表情。他变得局促不安,只好开口解释。
此前檀棋告诉李亨,说靖安司被袭、李泌被掳走,这让他在春宴上坐立不安。后来檀棋还把这事闹到了天子面前,害他被父皇训斥了一通。没过多久,他接到一封密信,这信不是人送来的,而是在一曲《霓裳羽衣舞》后,不知被谁压在琉璃盏下。
信里说,他们是蚍蜉,现在掌握着李泌的性命,如果太子不信的话,可以凭栏一望。
听到这里,李泌恍然大悟,当初萧规为何把他押到灯屋里站了一阵,居然是给太子看的。他记得当时两侧的灯屋都点亮,原来不是为了测试,而是为了方便太子分辨他的容貌。
“那么然后呢?”
“我确认你落到他们手里以后,就再没心思还待在宴会现场了,一心想去救你。可我又投鼠忌器,生怕追得太狠,让你遭到毒手。这时候,第二封信又凭空出现了。”李亨讲道,“信里说,让我必须前往东宫药圃,不得耽搁。在那里会有指示我要做的事,换回你的性命。还警告我,如果告诉别人,你就死定了。”
“就是说,殿下是为了臣的性命,而不是其他原因,才匆匆离开春宴吗?”
“当然了!”李亨毫不犹豫地回答,“长源你可是要丢掉性命啊,春宴根本不重要。父皇要如何责怪,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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