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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延州税粮是由商人在永兴军交付,可见你手中有大笔钱货,而延州未运出一粒粮食,都运去你的酒坊了吧?还有洛水牧场马场是怎么回事?私自大规模养马是为大罪,你不会不知道吧?”于德辰面色不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时事纷乱,自然当行非常手段,既然于侍郎也说政绩斐然,那延州军政事已无解释的必要了吧?至于酒坊是我私人产业,与延州两府无关,马场是放养麾下三指挥骑兵的战马,而牧场是准备养牛的,并不算违反朝庭法度。”
于德辰正要再开口追问,旁边范质却干咳一声,冷笑道:“你虽说得在理,做得也非常不错,延州户口翻一番,税收额度往后也翻一番,但若天下官吏都如你这般故作非为,以商务钱粮填补州中财政,那朝庭法度还如何约束地方官员?”
“怎么就乱了法度?延、庆二州都巡检的职事并未交卸,似乎也是可以……”章钺心里发虚,越说越小声,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点底气不足了。
向朝中交税时,并未特别注明是巡检衙署所缴纳,而是与延州一起的。因为处理完庆州的事后,李琼和翟从恩上任庆、宁二州,接管了商税收的事。朝中也颁诏,商事税收由州衙负责,他这个巡检那时就只剩挂名了。
“哼!可以?可以什么?功是功!过是过,这要分开论事。述职可以结束了,老夫会向陛下禀明此事,你等着觐见吧!”范质哼了一声,起身大步走了。
李谷跟着起身笑道:“据说这是皇城司上报的,不是官员弹劾你,章将军放心!”
内寺伯、兼皇城司执事董光买?内寺伯属内侍省,为正七品下,掌纠察宫内不法,岁傩则涖出入。而皇城司并不是间谍机构,执事通常是派出随从官员宣旨,有时也奉命光明正大地调查某个官员。当然,若遇上一些不法的事,也可以自行上凑天子。
章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老实的死太监阴了自己一把啊!估计报到了皇帝郭威的案头,否则之前想回京以述职作借口,皇帝和郭荣都是心知肚明的,结果竟玩成真的了,这事有点悬的样子。
述职结束,两位相公和三位上官相继去了偏殿,去向皇帝禀报去了。章钺又在此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有一名小黄门前来找,说皇帝召见。
小黄门在前引路,章钺跟上,出偏殿绕到后面的东阁,几名文武官员正从里面出来,一路走一路争论着什么,渐渐远去。小黄门进去通报了,很快又出来在门内唱名:“传定远将军章钺觐见!”
章钺面容一肃,整理了一下仪表,随之迈步入内,皇帝郭威正端坐御案后,晋王郭荣在旁相陪,父子二人正交谈着什么,看起来有些轻松随意。
“末将章钺拜见陛下!拜见晋王殿下!”章钺躬身见礼道。
“述职完了?张匡图也算是三朝老臣,虽是自作恶,但你以后不可自作聪明。领巡检官职,却私贩货物,倒卖官衙税盐以补军用,此例不可开。虽然你凑章说得天花乱坠,但改变不了这个结果,现两过并罚,先降为从五品下游击将军,择日领本部人马出征会州,望将功补过,回朝后接受殿前司整军。”
皇帝郭威一开口,直接问罪给予处罚,让章钺有点始料未及,只得唯唯诺诺告罪,不过看起来恩庞不减,心中倒是不担心。
“听说你在延州处理计口授田的事效果良好,想不到营田务取消,这些官田都到了地方豪族手里,实在可恨!”郭威怒道。
所谓营田务,并不是唐初的均田制,而是唐末时留下来的一种弊政。把地方官有的土地租给佃户耕种,但这些佃户的户籍不再归州县,而是由户部另外派官员管辖,这样佃户实际上就成了国家的农奴。
郭威取消营田务,召回营田官员,把佃户划归州县,房屋和土地耕牛都归其私有,在关东地区推行得不错,但关西之地多是老牌藩镇,对中央政令一向是阴奉阳违,佃户和土地被地方豪族所瓜分。
而章钺在延州计口授田,打击面更广,把佃户重新入籍,连各县豪族大户的家丁奴仆,田产庄园也一并收拾入籍了,这样当然有好的政绩。
“正是!唐代均田制是照顾门阀世家的利益,按实际田亩也是收税理所当然,但地方上一向就不用这个办法,那太费事,而地方官只收满税收总额就不管了。而豪族大户隐匿土地亩数,交通官府,广有田地而不纳税,他们的田产租税实际就转移到贫农庶民的头上,这样庶民越穷,而豪族越强,国家税收越来越少,终致内乱。”
这些地方州县事务,章钺现在也有比较清醒的认知,适时地建议道:“末将建议派员到地方均田,专查隐匿田地,应该大有收获。”
郭威听得双目一亮,转头目视郭荣道:“这主意不错!晋王怎么看?”
“儿臣以为可行!不但要查,还应加大力度查处,地方州县有大量寺院道观,僧尼信徒无数,这些人不事生产,也兼并占用了大量田地。”郭荣面色一肃,认真地说。
郭威却苦笑道:“你性子还是太急燥,现在还不能做,等把局面稳定下来,国家根基劣实,肉在锅里想怎么分,就可以怎么分。”
章钺心里一寻思,觉得还真是这样,不由暗暗佩服,固本培元是一个因素,养肥了地方大虫,还能获得更多。
却听郭威又道:“会州战事将在深秋进行,枢密院已经在准备了,到时晋王前往永兴军府坐镇。不过还得先派人稳住夏绥李彝殷,免得其心下惴惴,从中作梗。薛居正也要召回,买马的事到此为止,打下会州就能控制河西,一切都能解决。还有你,回京了也不待太久,尽快回延州备战。”
该交待的似乎都说完了,这次觐见时间有点长,眼看都到中午了,章钺便起身行礼告退,刚出偏殿东阁,晋王郭荣随后也出来了。见他大步赶来,可能还有事情要交待,章钺便站住等他。
“嘿嘿!出征会州的事不急,前天澶州上报,孤的王妃于本月初四涎下一麟儿,母子平安。孤已想好了,取名叫宗训,过几天就要回澶州一趟,打算先在东京王府庆贺一下,都是自己人,七天之后,黄道吉日,到时你也来!”郭荣一脸乐呵呵地说。
“哦……恭贺殿下喜得贵子!”章钺连忙道贺,不过心中却暗暗惊讶,原来柴宗训是这一年出生,生母是谁莫衷一是,但想也是知道,若非符氏所出,恐怕后来也不可能顺利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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