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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时崇和邹鹤年算是彻底领教了“劳动改造”的威力,自被送进这里后,什么读书人的面子、尊严之类全都不再有用了,用管教的话来讲,只有好好改造才是唯一的出路是一点都没错。
一开始,作为丢失广东的罪魁祸首,范时崇和邹鹤年在这的日子很不好过,无论是呆在这的顽固派还是先进派,甚至于那些管教们,对于他们两个的态度极为糟糕,每日里吃不好睡不好,还得面临无穷无尽的“反省”和“自我改造”等等,但随着日子逐渐过去,这两人也慢慢摸到了些门道,摇身一变向先进积极靠拢,从而慢慢改变了现状。
就像今日,穆费勒又收到了范时崇和邹鹤年写的“报告”,这种报告穆费勒以前也写过不少,其中的内容无非是揭露满清黑暗和罪恶,同时对自己助纣为虐的罪行进行自我批评和反省等等。
作为先进积极分子的穆费勒,眼下已不需要再写这些东西了,受管教的安排,穆费勒还负责帮助范时崇和邹鹤年这些后进分子的日常生活和学习,督促他们进步。所以这种报告一般先由穆费勒审阅后再交到管教处,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信任和权利。
穆费勒是非常珍惜这种信任和权利的,所以当他看完这两份报告后,当即严厉地作出了批评,批评范时崇和邹鹤年还未有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历史罪行,更没挖掘出自己真正的错误并意识到这些错误的来源。
像训灰孙子一般把范时崇和邹鹤年狠狠训了一顿,而这两位手中拿着纸笔,认认真真地把这些话全给记录了下来,并向穆费勒保证自己一定听取意见,彻底深挖思想,好好改造,早日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穆费勒!你来一下!”远远地传来管教的喊声,闻声后穆费勒语重心长地又叮嘱了范时崇和邹鹤年几句,这才结束了和他们的谈话。
快步来到门口,房门已经打开了,一位平日于穆费勒关系不错的管教正笑眯眯地等着他。
“张管教,学员穆费勒前来报道!”穆费勒站得笔直,大声说道。
“老穆,你跟我来一趟,有人要见你。”张管教和颜悦色地拍拍穆费勒的肩膀,为他掸去肩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说道。
“见我?”穆费勒顿时一楞,这倒是希奇了,在这个地方会有什么人要见自己?一时间穆费勒神色中满是疑惑。
“是好事,放心吧。”张管教轻声说道,接着让穆费勒随他来,穆费勒下意识地跟着张管教来到走廊,顺着走廊往外走,很快就出了大院,经过一条通道后来到一处建筑,这里是管教所住的生活区,穆费勒知道这却从来没有来过,边走边心中忐忑不安,虽然他极想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还是忍住了好奇,默默跟随张管教继续往前走。
在一处厢房,张管教让穆费勒在外稍等,然后先进去通告,等了会后,张管教出来了示意穆费勒进屋。穆费勒推门进了屋里,刚刚站定后,那扇门就被张管教在外面给掩上了,而在屋中,一个身着便装的男子正坐在那边静静看着自己。
“报告管教,学员穆费勒报道!”穆费勒下意识地先立正喊道,同时心中暗暗猜测这来人究竟是谁。
那男子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身材中等,面容普通,但一双眼却非常明亮,目光炯炯,犹如能看透人心一般。坐在那边虽未起身,却自有一股气度,穆费勒是曾经当过佐领的人,自然是有所见识的,这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同普通管教,显然身份不简单。
“你就是穆费勒?”那人打量着穆费勒,开口问道。
“回管教的话,学员正是穆费勒!”
“我也姓张,你可以叫我张先生或者老张都行,坐吧。”张先生指指一旁的椅子,这张椅子是早就摆在他对面的,看来是特意给穆费勒安排的,而在边上桌上,还有一盏冒着热气的茶,看来也是为穆费勒准备的。
“是!”穆费勒在那把椅子坐下,双手摆在膝前,毕恭毕敬。
“放轻松些,今日找你来是有些事同你聊聊。”张先生微笑着让穆费勒不要紧张,随后开始说了一番话,这番话无非就是穆费勒的简历,包括他的个人和家庭情况等等。
说完后,张先生问道:“这里面有什么错误没有?”
“回张先生,没有错误,一应属实。”穆费勒回道,同时心中忐忑不安,这一见自己面先询问自己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些张先生不清楚么?不应该啊!自己的情况早就交代得一清二楚了,没有丝毫隐瞒。
张先生微微一笑,随后问起了穆费勒在这里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对于这些穆费勒并不做丝毫隐瞒,当即是问什么答什么,态度非常端正,让张先生极为满意。
“对于满清,你如何看待?”张先生突然间问了这个问题。
穆费勒心中微动,神色却依旧平常,当即就认真地讲述他对于满清的看法和观点。在经过这么多日子的教育和学习,穆费勒早就认清了形式,已从内至外明白了满清的罪恶,当即也同样做了回答,同时深刻地对自己之前的罪行进行了自我批判和认识。
“听说你一直认为满清必然灭亡,并以身为满人为耻,可有此事?”张先生又问道。
穆费勒丝毫不回避这事,当即向张先生说了自己的看法,同时也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羞愧和无奈。
“你能这样想是好的。”听完后,张先生和颜悦色地安慰道:“这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不过这人却是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虽然在之前,你走错了道路,走到天下百姓的对立面,但这一切却是可以改正的。现在,你不就是已经走在正确的路上了么?只要安心接受改造,彻底改变自己的思想,终究会成为一个对天下百姓,对大明有用的人嘛……。”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其实那些管教们也同穆费勒讲过,但今天从张先生口中说出,更让穆费勒感到无比的激动,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当即,穆费勒向张先生作出了保证,保证自己一定会继续改造,以彻底完成自身的转变。这样的态度得到了张先生的认可,接下来张先生又同穆费勒聊了些其他事,就像是拉家常一般,但无论张先生问什么,穆费勒都是知无不言,至于那些他不是很清楚的方面,穆费勒也会坦然告诉张先生。
这次会面,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等从这间屋子离开,穆费勒也没搞明白把自己叫来的真正原因,至于那位张先生究竟是何人,他也不知晓。
原本,以为这事过去就算过去了,无非是管教的一次谈话而已。但穆费勒却怎么都没想到,几日过后,管教告诉他有人来探望他,而当穆费勒再一次被带到这间屋子的时候,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里面等着他的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作为驻防八旗,穆费勒的家人当然是在南京八旗城区的,穆费勒的一家除了自己的妻子外,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此外,穆费勒的岳父一家同样也在八旗城区,其中包括他岳父、妻弟和小姨子三人,至于穆费勒的本家却不在南京,而是在关外,所以在进到这里后,穆费勒唯一的牵挂就是他妻儿和岳父一家的消息了。
转眼就将近三年了,这些日日夜夜,穆费勒无时无刻不想念着他们,更期盼能够和家人团聚。
当今天一眼见到妻子的时候,穆费勒顿时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看见自己的妻子也愣愣地望着自己,两人对视着好半天,这才试探地向对方伸出手去,仿佛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担心一旦触及,这梦境就破灭了一般。
当终于四手相握,感受到从手中传来的温暖和熟悉时,他们才确信这并不是梦,而是真正的事实。巨大的喜悦让穆费勒夫妻情不自禁,更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你……你怎么来了?家里可好?孩子们,阿玛……不!父亲和小弟小妹怎么样?他们还好么?”穆费勒带着颤抖地声音问道,此时此刻他心中有无数地话要向妻子说,而他的妻子同样也是如此,感受着丈夫给予温暖而安全怀抱,这么多日子的期待终于没有白废。
穆费勒和其岳父一家如今虽早就被迁出八旗城区,但他们一家还算过的不错,由于穆费勒的职务再加上他妻儿老小和岳父一家只是普通人,平日也无什么劣迹,现在都被安置在金坛一带,而且更换了汉姓,在大明相关部门安排下还授了十几亩地,过的还算安稳。
得知这些消息,穆费勒极为高兴,尤其是当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现在已穆为姓,过的和普通大明百姓别无两样,甚至还因为大明朝廷的照顾已在地方幼学进学时,穆费勒更是心中兴奋异常,同时对于大明是感激万分。
夫妻相见,这是喜事,为了他们的见面,院里特意安排了这个住处,也就是说穆费勒夫妻能够在一起呆上整整一日,直到明日午间才走。这一日里,是穆费勒这些年来最为幸福的时刻了,他甚至忘却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和妻子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但再幸福的时间也总有过去的一刻,当第二天,妻子准备离开时,穆费勒的心情渐渐变得有些低落,而当妻子叮嘱他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家,同样送他妻子离开的管教也用着鼓励的目光向自己点头的时候,穆费勒心中又燃起了无限的希望,从而再一次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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