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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这是陆绍云和林熙然一同休沐的日子。碍于初八那日是端午节,为了防止当日观看龙舟比赛的大批民众发生意外踩踏事故,故而,初八清晨,外金吾卫与京兆尹衙门是要全员出动,在进行龙舟比赛的河道沿岸布防的。于是,为了便于八日当天调派人手,陆绍云和林熙然的休息日便都被挪到了今日。
“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哥几个都多久没能好好聚聚了?趁着今日大家都有空,就到非凡那里去坐坐呗。”初五午时,陆绍云、林熙然与许久不见的发小曾可英一起踏进西市,直奔卓非凡开的饕餮楼而去。
陆绍云的三个发小,林熙然走了武官的路子,做起了捕快;卓非凡走了生财的路子,当上了富商;唯有仅剩的一个曾可英,走了苦读科考的路子,寒窗十数载,金榜题名高中探花。
“确实是该好好聚聚了,可英你中了今科探花,我们还没来得及为你庆祝呢!”
“这倒无妨,不过庭轩的终身大事总算是定下来了,这才真是要好好庆贺一番啊!”一身书卷气,眉目间俱是儒雅的曾可英打趣道:“只是不知,熙然你和非凡究竟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你俩莫不是,想出家当和尚不成。”
四个好哥们中,最先成家的是曾可英,现年二十有一的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而陆绍云、林熙然和卓非凡不成家的原因,则分别是因为:“以前在边关,没有条件成亲”,“前些年有后娘干预,不愿意成亲”,以及“衣饰装扮太过花枝招展,弄得自己没有对象可以成亲”。
面对曾可英的调侃,林熙然哈哈一笑道:“我现在离了忠勤伯府,倒像是个无父无母又没有长辈照拂的孤儿似的,想要成亲?只怕是不容易啊!”
对林熙然家的状况深有了解的曾可英闻听此言,笑着转了话题道:“庭轩,听非凡说最近你和熙然往来得很是频繁,简直快成双胎兄弟了,怎么,你俩感情好成这样,莫不是想和我还有非凡拆伙吧?”
“哪有的事?简直冤枉好吧!”陆绍云一副我完全是为你们着想的表情道:“可英你三月会试、四月殿试,出了正月整个二月都忙得不可开交,这样的情况下我哪好去打扰你啊!”
“非凡么,开春之后他新店开张,为了年底的分红,我怎么好意思在他最忙的时候去给他添乱呢。再说了,熙然原先查着的‘血丹’的案子不是刚刚才移交给我们外金吾卫嘛,我从他这里再多挖掘挖掘线索,并没有什么不对吧?”
“下了值还要谈公事,庭轩,你和熙然要不要这么拼啊?”
就这样,一行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饕餮楼所在的街道,可在他们三人进门之前,稍微落后一步的曾可英,却忽然被人出声叫住了:“可英兄!”
出声的人,是从饕餮楼对面的真趣阁里走出来的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定睛一看,哟嚯,两个人陆绍云还都认识。
个子稍高一些的,是陆绍云仅仅见过一面却深深刻在记忆里的“情敌”——柳子润。柳子润身旁,那个年龄稍小一些的,则是陆绍云同样只见过一面,却没留下什么印象的——裴慕尘。
大夏的读书人彼此之间建立起的深厚交情一般有三种:同乡、同年还有同门。柳子润作为曾可英的同年,裴慕尘作为曾可英的同门后辈,他们与曾可英交情好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裴慕尘与曾可英自十多岁时起就已经互相认识了,而四月末在皇宫中举办的琼林宴,也足够柳子润与曾可英好好交流交流了。
“你们这是来逛真趣阁的?”寒暄片刻,曾可英转向了与他一样暂且还未领到实职,因而近日来很有些闲暇的柳子润道:“子润的画技那么出众,能让你买下的,倒不知是哪位高人的大作了。”
“不不不,可英兄过奖了,况且我今日只是来看看,并没有买下什么。真正买了画的,还是慕尘。”
“哦?慕尘这一买就是三幅,不知这些画究竟是出自哪几位名家之手啊?”
“要说名家么,她目前还不是。不过,清霜居士的画,我最是喜爱就是了。只是”裴慕尘说到此处略带遗憾道:“日后,只怕是再也买不到她的画了。”
“清霜居士”,这是夏霜寒在作画时用的号,曾经见过真趣阁中那幅“万绿丛中一点红”的陆绍云,自然是知道夏霜寒的这个自称的。于是,在听到“清霜居士”四个字后,他便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说话的三个人靠了过去。
夏霜寒的画作,每一幅的价格都不便宜,裴慕尘能够一买就买三幅,可见他对夏霜寒的字画确实非常喜爱。
听着裴慕尘对夏霜寒的字画大加赞赏且说得头头是道,与有荣焉的陆绍云忽然觉得,也许夏霜寒卖画并不仅仅是为了钱。毕竟,自己的专长能够得到他人的认可与赞赏,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故而,夏霜寒不愿意碍于成亲的原因而随便放弃出售画作,的确也情有可原。
四个人的谈话伴随着林熙然的加入成为了五个人,而得知裴慕尘本就要请柳子润在饕餮楼里用饭后,卓非凡那间为三位发小准备的单间里便又多了两把椅子。
“怎么你们三个全都认识柳子润啊?”迈步上楼时,走在最后的陆绍云一把扯住前方林熙然的衣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当然,他所说的三个人,自然是指他的三位发小。
“嗨,不就是去年真趣阁开业六十周年纪念的时候认识的么!”林熙然正经道:“哥们的未婚妻身边出现的男人,我们三个看见了,怎么着也得帮你留意一下嘛!”
于是,饕餮楼三楼雅间里的聚会从一开始预计的四个人变成了六个人。而饭桌上的话题内容,也因此变得更加宽泛了。
从恭贺柳子润、曾可英高中,到预祝陆绍云成婚后能够过得幸福美满;从祝愿裴慕尘三年后金榜题名,到希冀卓非凡新开的珠宝首饰行财源广进。在天南海北、杂七杂八地说了一通之后,最终,几个人的话题不知怎么地转到了夏霜寒的身上。
听着柳子润从“夏霜寒儿时如何动脑筋设陷阱,帮他向邻居家欺负他的小男孩讨回公道”,说到“夏霜寒长大后如何与他隔桌相对,彼此互相鉴赏、点评对方的画作”,再说到“夏霜寒如何在元宵节当晚勇闯火场,救出他和他的妹妹柳明珠”。醋意横生的陆绍云心里又开始泛酸泛涩,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柳子润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向我示威,以告诉我,霜寒和你之间的情义有多么深厚是不是?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在霜寒心目中的地位,我就算再怎么努力追赶也永远不可能越过去是不是?!
可天知道,柳子润之所以会在此时此地谈起这些往事来,却全都是一番好意。
首先,夏霜寒曾经当着林熙然的面在京城西市当街用马鞭抽过人,为了防止夏霜寒的这番举动给陆绍云留下泼辣野蛮的印象,柳子润这才特意说起儿时的往事,以借此告诉陆绍云,夏霜寒其实是个爱憎分明、帮理不帮亲的好姑娘,她之所以要挥鞭子,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惩大诫而已。
其次,夏敬之因为秉持着文人的清高,所以从不将自己的字画进行出售。而作为夏敬之的女儿,夏霜寒却月月三幅从不间断,更甚还曾经抛头露面与他一起画了那对“万绿丛中一点红”。为了防止这些事给陆绍云留下“夏霜寒举止轻浮、贪恋钱财”的印象,柳子润这才提起自己与夏霜寒一同学画的过往,只为解释清楚,他和夏霜寒并没有在借画传情,而且夏霜寒也不是因为爱财所以才跟着父亲学画的。
最后,之所以要提及元宵节当晚的大火,则是为了告诉陆绍云,夏霜寒重情重义、古道热肠,她之所以会闯入着火的茶楼,原本也仅仅只是为了救助被困在里面的柳明珠,而不是为了他柳子润。
可柳子润在诉说这些往事时的一番苦心,却全都因为陆绍云的多番误解而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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