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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校尉奉旨把高宅团团围住,东厂档头陈应凤率侦事番子四处游弋。高宅男男女女尚不知外间发生了什么,正惊愕间,高拱踉踉跄跄从轿中钻出,失魂落魄地奔向书房,拿出大行皇帝两个月前所颁诰命,置于书案,他抱拳一揖,跪地叩头,大哭一声:“先皇啊!裕王——!你把东宫托付老臣,老臣无能啊,不能帮先皇守天下!老臣辜负了你的托付啊裕王!”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阖府上下震惊不已,房尧第、高福慌慌张张跑进书房,张氏、薛氏也闻声赶了过来,但见高拱伏地痛哭,不时抽搐战栗,任凭家人如何劝说,哭声久久难止。
几个轿夫在垂花门嘀嘀咕咕着。一个道:“娘的,平时跟着他,早出晚归,一点油水也没捞着,这回怎么着也得捞一把!”
“他家也没啥值钱的家什!”另一个说。
“首饰总有几件吧?”另一个道,“趁着他们在书房,哥儿几个到别处翻翻看!”
轿夫们边骂骂咧咧,叫上他们在高家做婢女的媳妇,手脚麻利地翻箱倒柜,搜罗值钱的物件。
“开门——开门!”首门外响起“嗵嗵”的砸门声,锦衣卫百户冯驭是冯保之侄,衔冯保之命,率一干校尉催促高拱出城,他一边砸门一边高喊,“快着些,快着些滚出城去!”
高福跑出来,打开大门,作揖道:“军爷,俺老家离京城两千里,总要雇俩车吧?军爷开恩,缓缓,缓缓中吧?”
冯驭一举绣春刀,大声道:“哼,皇恩浩荡,放大奸臣高胡子全乎着回去,咋还不识趣嘞!小心皇上变了主意,下旨砍了他的脑袋!”
高福吓得浑身打了个寒颤,忙跪地磕了三个头,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进书房,惊叫着:“老爷,老爷,咱快回老家去吧,快点走吧!”
高拱已哭的力气全无,被房尧第搀起,扶到椅子上坐着,紧紧把先皇的诰命抱在怀里,仿佛怕有人抢去。张氏边抹泪边问缘故,高拱两眼发直,顾自默念着:“裕王、裕王……”
“高福,你去打听一下外间的情形吧。”张氏吩咐道。
“奶奶,出不去啊!”高福跺脚带着哭腔道,“外面都是兵爷,凶巴巴的,吓人嘞!”
张氏一顿足道:“平时想巴结老爷的,不知有多少;老爷一力提拔的人,又不知有多少,竟没有一个敢照面的?”
话音未落,就听院中有人在喊:“姑母何在?姑父何在?”
高福忙跑出来,一看,是张孟男。
礼部员外郎张孟男闻听姑父被罢,急忙赶往高宅。冯驭恶狠狠地拦住他,不准入内。张孟男只说乃高夫人侄子,来送姑母。冯驭这才放行。他冲进院内,但见各屋房门大开,家具东倒西歪,衣被满地乱丢,却不见姑母、姑父的影子,只得在院中高声惊唤。
高福像见了救星般,哭喊道:“侄少爷,侄少爷!快来救救老爷吧!”
张孟男跟着高福进了书房,张氏一见,拉住他的手,哭道:“我的乖乖啊,该咋办哩!”
“乖乖儿啊!”高拱望着张孟男,举袖掩面拭泪,“你做符郎五年不迁,不怪姑父?我以为你会怨我,生不相见,死不相哭。刻下姑父落难,你却冒死来看我,我对不住你哩!”
张孟男道:“至亲之间,姑父大人何出此言!”
高拱蓦地伸过手,拉住张孟男:“乖乖儿,外间情形如何?”
“骇异不敢信其事!”张孟男道,“闻得吏部魏侍郎正与九卿联络,欲上疏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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