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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来,于禁始终保持着严整刚毅的形象,所有人都相信于禁是在逆境中临危不惧的大将,可于禁自己知道那不是真的。
将士们心慌意乱的时候,他也一样的心慌意乱。将士们没主意的时候,其实他也没主意。
便如此刻,于禁简直想一剑把浩周杀了。
我都已经派人探察向北的道路了,你居然还问我怎么办?这不是很明白的事吗?
你问我做甚?
难道你以为,局势如此,我还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能靠这百余骑突入战阵,把关羽找出来杀了?那关羽何等凶猛,你们没亲眼见过,不知道他的厉害!这会儿什么都别想,赶紧逃亡保命才是正经!
他想了许多,却说不出口。逃亡这两个字,部属们可以说,浩周可以说,唯独于禁不可以说。皆因于禁一旦说了,便再也维持不住刚毅威严的形象,那绝对不行!
于禁心乱如麻,只能默然。
而部属们将他的默然视作正在考虑对策,于是屏息凝神以待。
就在此时,前头大批败兵来了。他们多的一二百人一队,少的十余人一队,像是被猎手追逐的兽群那样,狂乱地逃亡着,所经之处,将道路踏成了连绵的泥塘,又将荒草成片地踩倒,将草甸底下混浊的污水崩溅得到处都是。
后头又有荆州的骑兵徐徐跟随。
骑兵们沿着道路离合,有时候并成大队,有时候散成长线,赶鸭子似的,不紧不慢地随着曹军士卒。曹军将士们这时候没有抵抗意志可言,他们没头苍蝇也似地奔走,偶尔有几个止步反抗的,立即被荆州骑兵砍了脑袋。
反倒是喊着要投降的,被勒令跪伏在地,大约就此安全了。
这明摆着,是荆州骑兵在刻意驱赶败卒,压榨他们的体力。这些败卒来得很快,眼看就要接近于禁等人藏身的坡地。一旦己方被败卒挟裹,那可真是死路一条。
浩周脸色惨白,又问:“将……将军,怎么办?”
于禁忽然冲了出去,迎向溃兵们,高声喊道:“东面有敌人埋伏,往西面道路走!”
他的甲胄早就扔了,戎服也破损得不像样子,一时间竟没人认出他便是假节钺的左将军于禁。但数十年身居高位,自然就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打头溃兵只听他口齿清楚,语气坚定,这时候人人六神无主,那有能力分辨真假?最前头一两个往西面道路去了,紧接着后头十几个二十个,眨眼间,数以千百计的败卒,互相推搡践踏着,皆往西面蓬草横生的路上奔去了。
须臾之后,荆州军的骑队也铁蹄隆隆而过,跟着溃兵过去。
于禁本人却弓着腰穿进深草丛中,不一会儿便兜转了回来。他似铁的面容现出一丝轻松神色,对部下们道:“骗得追兵走了西面道路,我们就走东面。”
以浩周为首的数人俱服膺拜倒,都道:“将军真有胆色,真有奇才!我等敬服!”
于禁不耐烦地牵过战马:“快走!荆州军后继的兵力,说不定什么时候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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