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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议很快就结束了,魏王信心十足,部下文武们也信心十足,一如此前多年的每一次军议。当魏王再度起身,群臣们恭敬地大礼告退,鱼贯离去。
张郃身上的轻甲未褪,走动时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之响。来时他不觉得,这时候却觉得有些突兀。
于是他趋着小步,格外仔细地穿过长长的走廊,使得甲胄之响被掩盖在外界哗然雨声下。
走出宫殿,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夜色深沉,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面庞,顺着衣甲流淌。
张郃觉得有点冷,打了个哆嗦。
当他稍稍止步的时候,朱灵从侧面绕过。
朱灵的扈从为他牵来战马,朱灵翻身上马就走。
张郃愣了愣,连忙上马追赶。
“文博,等一等!”他低声道:“我有事请教!”
“雨势很大,我们先去军营。”朱灵短促地回道。
大军在外行军驻扎,最不希望的,就是撞见大雨。
常人以为,夏季下一场雨,能够冲散暑气,雨后甚是舒适。其实在军营里,雨水带来的麻烦,较之少少舒适要多出百倍。
大雨一落,整个军营泥泞不堪,树立在平地的营帐里没个能躺卧的地方;将士们淋雨受凉,难免会生病,一旦生病,又几乎必然四处传播;雨水又会淋湿贮藏的柴禾、粮秣,接着就是难以生火烘烤衣物取暖,也难以做热食充饥。
将士们既病又饿,雨后收拾军营垫高地面清理积水,还要再加上一个累。数万人的情绪又很容易彼此影响,张郃自己是数十年的老行伍了,想到这些,简直头痛欲裂。
可怕的是,这样的雨季还要延续数月,而魏王还声称,今年的雨势会比往年来得更猛。
在这样的雨势中驻扎着,将士们真的还能作战?
张郃毫不怀疑魏王的决心,毫不怀疑魏王为了这一战所做的准备。他也清楚,以魏王的声威和治军之严,将士必定会舍死忘生,竭尽全力。
但他又觉得,身在庙堂高处之人,恐怕很难理解底层将士的苦恼,如果魏王只凭着一厢情愿指挥作战,怎能保证战事的发展,皆如他的预料呢?
心中疑惑的张郃紧随着朱灵,持令牌出城,冒雨赶回军营。
雨中路滑,又是晚间,左近将士们一次次点起松明火把,再一次次被雨水浇灭。最后不得不连声吆喝着,提醒同伴。张郃和朱灵本人也不例外。
往南走了二十余里,两人在淯水桥头分散,张郃继续南下。
两人所部的驻地不在一处。张郃所部在淯阳,朱灵所部在棘阳,这两座县城分居淯水左右两侧,而中领军曹休的本部在更南方,花了数年扩建的军事要塞新野。
按道理,曹休的营地距离更远,他该走的更急。但张郃、朱灵二人一路行来,都没有见到曹休。很可能他根本就没有离开魏王身边吧,曹氏的亲族重将,总会距离魏王更近些。
就算事前做过准备,每次下雨,总会发现诸多疏忽的地方,回到营里,张郃难免忙乱。他一度气急,又勒令淯阳县城周边的民屯都尉立即提供人力协助,许多人顶着大雨奔走忙碌一夜。
这才是第一场大雨,便已如此。想到此番自己又一次受任据守浮城、浮桥,要在汉水之滨一直坚持下去,张郃更有些沮丧。
待到月落日升,这场雨终于停了。
张郃半身都是泥浆,劳累不堪。站在高处看看,总算营地的情况还不错,该移营的移营,该防水的防水,这会儿许多将士都在排着队,等着分享刚煮出来的热汤。
他放松下来,便格外觉得疲惫,于是快步折返回中军帅帐,对扈从说,莫要打扰我休息。
刚倒头躺下,扈从入来禀报:“后将军求见。”
“朱文博?”
昨夜魏公宣布了作战计划,众人固然赞叹,张郃心中却隐约有些不安,故而有话想对朱灵说。只是昨夜大雨,两人都无暇去谈。这会儿,朱灵竟亲自来了?
张郃连忙起身:“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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