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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那人坐起身,朝着它伸出了手。
天福跑过去,拿脑袋亲昵地蹭了蹭那只手。
大手将它抱起在身前,很快发现了异常:“受伤了?”
天福自是无法回答,那人也无需它来回答,暂且将猫儿放在身前盖着的毯子上,挪动身子伸出手,摸索到一旁小案上的火折子,将一盏油灯点亮。
狭小的密室很快被光亮填满。
那人的样貌也随之清晰起来。
花白的发拿旧得发亮的木簪松松挽在头顶,灰色的袍子,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异样苍白,甚至可见皮下细小血丝。
他坐在那里,察看了猫儿的伤腿。
“好在不算严重……皮肉厚些,也有好处。”他从榻尾处的匣子里取出一瓶药,碾碎之后按在了花猫的伤处,撕开一条布巾,牢牢地包缠住,尾端还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下回记得要小心些,教过你多少次了,见到人最好是躲开……”他叹口气道:“有人养着,享福是好事,但也莫要失了戒心才好。”
天福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不时“喵呜”上一声。
说话间,那人的手触到它脖间,很熟练地打开了长命锁。
是回信……
察觉到里面藏有东西在,男人手指微颤地将那字条取出。
从花猫走进密室的那一刻,他就在想是否会带来回信,首先选择给猫儿上药包扎,固然也是真心想做的事情,但潜意识中的另一重用意却是有些近似于不敢急着去察看……
他害怕看到不好的消息。
这些年来,他所经受的一切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之所以能撑到今日,靠的便是对妻儿的责任,这种责任早已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若妻儿当真出了事……
这个可能他即便只是想一想,便觉无法面对接受。
但取出字条之后,他的动作又不受控制地变得迫切起来。
对灯细看间,男人的眼神震动而欣喜。
是添儿……!
当年他离开时,添儿已有十二岁余,孩子自四岁开始习字起,便是他亲自在教着的,即便字迹有着精进后的改变,但只要用心分辨,便不难发现这的确是添儿所写!
他的儿子是平安的。
男人重重地松了口气,心口重石卸下。
但看着字条上所写,心底不由又起了担忧与疑虑。
前段时日,他的确曾受命配制过毒药,前来传话的人带来了诸多要求,无色无味,无症无解,他不得不尽力照做……
至于这毒药是拿来对付何人的,不是他该过问的,甚至也并非是他所关心的。
一个被关在这里整整十八年的人,甚至已无法再被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对外面的一切所谓是非对错都早已经麻木了。
手中字条细小,可供书写之处也寥寥,区区几句话,难以说明详细,亦无法让他分辨太多。
但单凭添儿,是如何一步步找到他的?
这其中必然是有他人相助……
看着卧在身前的花猫,男人的眼神犹豫不定。
人的死,也是可分为两种的。
一种是肉体上的死亡,意识从这世间消失。
另一种则是他这种——无人知道他还活着,他亦无法再出现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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