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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三十六年十一月,因为康熙帝裁定由施琅全权负责对台进攻而倍感失落的姚启圣派遣遣作为刘国轩昔日旧识的福州副将黄朝用抵达澎湖。
清廷来使招抚的消息传回了东宁,无所事事的傅为霖立刻上窜下跳起来。鉴于台湾的旱情尚未结束,清军进犯又迫在眉睫,因此政事堂实际负责政务的洪磊和柯平向郑克臧建议双方在福州继续和谈,以达到拖延清军进犯的可能。
郑克臧深知清廷闽省内部的意见并不统一,施琅已经获得专征的权力也绝不会把功劳让给姚启圣,因此所谓和谈只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一次掩耳盗铃,所以他否决了派遣傅为霖重返福州的建议,决定把会商定在澎湖离岛吉贝屿
“朝廷大军何时来征讨?”假模假样的进行着谈判的傅为霖逮住机会问着黄朝用。
黄朝用下意识的扫了一圈周围,然后才压低了声音:“施琅是准备剿,但制军大人觉得若是能抚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动刀兵。”
“制军失算了,朱钦无意就抚。”傅为霖把明郑的底牌都捅了出来。“如今朱钦在东宁地位稳固,又作出一副忠于明室的架势,就算下面人有意归顺朝廷,也不敢当面说出来。”
“有哪些人愿意归顺朝廷,刘国轩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打算?”既然傅为霖说得如此肯定,那么黄朝用就绝了招抚立功的心思,转而打起了利用和谈的机会实施挖角的主意。
“武平伯虽然对世孙有些不满,但由于朱锦的厚遇,所以对郑家还有几分忠心,应该不会轻易就抚。”傅为霖说的是自己的判断,黄朝用不知道还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下面的人的心思就不一样了,如今朱钦甚重直属的童子军、銮仪卫镇等几部,旁军甚有怨言,再加上东宁连年大旱,米价腾贵,军士及眷属只能以番薯及番芋仔等粗劣的吃食苦度时日,军心民心早已经不稳了,或可以从中想些法子。”
黄朝用听罢点点头:“那如今东宁的水陆两师还有多少力量?”
“陆师除开童子军两镇、銮仪卫一镇外尚有一万三千余人,另外还有三千多汛兵,不过一来要镇戎地方,二来又要担心朝廷自淡水、鹿港等地上岸,所以主力都分布在北线。”傅为霖把他多日来一点一点收集的资料卖了个精光。“至于水师,说是有三百条船二万七千余人,但因为帮着抗旱修坝,早不做训练,唯有澎湖的八千人船是精锐。对了,对了,据说童子军内还有几条仿造的夹板船,是四条还是五条来着。”
“区区数字就不要管他了。”黄朝用心想真打起来,四五百条船混在一起,这四条五条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夹板大船好了,可蚁多还能咬死象呢。“那澎湖(马公)岛上的矮墙?”
“那是调用水泥砌筑的,”傅为霖解说着。“不过水泥的秘密还是没有能打探出来,只知道需要用砖瓦的废料和石灰,至于如何配料,如何烧制,却是未曾与闻。”说到这,傅为霖又报告着。“在大员与北汕尾岛之间,朱钦又修了两个大的炮台,上置万斤重炮数位,五千斤炮数位,其余千斤炮十余位。”
“如此说来,走南航道一定会损失惨重喽?”黄朝用砸吧砸吧嘴。“好,这些消息余一定会传回福州的,这样,咱们要合计合计如何将这出戏给演好了”
正是有傅为霖这样的内奸存在,清廷加紧了对明郑方面的政治诱降,在这种形势下,不少对战局悲观失望者作出了可耻的选择。其中,十二月十七日,副将刘秉忠等坐双帆艍船一只,带眷八十二名口,从澎湖逃亡大陆;二十一日,总理官李瑞等夺民船一只,带兵共二十一名,亦从澎湖叛逃漳州;二十四日,叛兵许福等十四名,驾小船一只,自天兴州猴树港西逃兴化;二十六日,刚刚遣屯的前清军俘虏许六、吴阿三等一十九名口夺渔船一只,自诸罗伸港逃去海坛
“你们说,这帮家伙可是恩将仇报。”
站在新近下水的飞熊号双桅横帆船的舷边,船长梁明波咬牙切齿的指着刚刚被他捕获的渔船如是责问着手下年轻的水兵们---根据郑克臧的最新指令,除了军中战船、官中的运输船以及商队的商船之外,片板不得下海,他们已经违背了命令,更不要此刻这条船已经向西越过了台海中线,绝不是这些自称渔夫的家伙们所谓的被风吹离了航向那么简单的。
“世孙给他们分田地,免丁税,还因为大旱减免了田赋,他们是怎么回报世孙的,居然想给鞑子去做顺民。”尽管童子营、童子军两个阶段的不停洗脑,这些童子军们一个个都是郑克臧的死忠,因此看到背叛者,一个个双眼都红了。“你们说该那他们怎么办?”
“打沉了他们!”一个炮手高喊着,他的话马上得到了一片的应和声。
“打沉了他们还算太便宜了。”梁明波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大副,转舵”
挤在渔船上的几个叛逃者以为这次是死定了,却没曾想到这艘怪模怪样的郑军战船居然远去了,一下子从地狱回到天堂的他们狂笑着,升帆划桨,继续他们投向“光明”的行程。可他们得意早了,不到半刻钟之后,完成调头的大船再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啊!”看着直直向自己冲来的大船,所有人都发出惊叫的声音,但很快船体遭到撞击碾压破裂的声音就盖过了他们的惨叫声,接下来出现的就是人体落水的声音。
“去看看船有没有损伤。”梁明波命令着,几个水手检查了一番,飞熊号的用料做工显然要比简单拼凑成的渔船要扎实,所以只是蹭破了点涂漆。“船没事就好。”梁明波冷酷的说着。“老样子去掉过头再回来,至于这些叛逆,就让他们在水里多待一会,要是还不死,据说淡水矿山还缺不少奴工呢”
“二叔,克舆(有土字底)、克塙今年也该成亲了吧。”和外界想象中应该是焦头烂额的形象不同,在郑氏宗亲新年团餐上,郑克臧却表现得兴致勃勃,还随口跟郑聪等人开起了玩笑。“是哪里的大家闺秀,怎么,二叔还保密?”
郑克臧谈笑风生,但郑聪等人却脸上堆满了愁容,尽管他们口口声声说有了钱哪里都可以去,但毕竟东宁是生养他们的地方,庇护他们的遮天大伞,一旦东宁沦陷,将来无论是飘零异邦还是成了满清的囚徒,都不可能再拥有今日的写意。
“钦舍,你两个弟弟的婚事都是不着急,”冷场了半天,郑聪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只是当前的战事?钦舍,你可给你几个叔叔们透个底啊,到底有几分的胜算,若是不行,咱们还是早做打算的为好的。”
“战事?什么战事?清虏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郑克臧似乎混不当一回事,而他的这种态度才是更让郑聪等人心惊肉跳的。“二叔、三叔、七叔、九叔就算清虏打过来了,有刘国轩刘老大人在,台湾定会稳如泰山的。”
“刘武平陆战固然在行,可那施琅更是海上骁将。”郑裕显然已经吓破了胆子。“再加上十万大军,钦舍,咱们还是考虑的周全一点为好。”
“清军号称十万,那不过是夸大之词,就算有这么多,其中舟师能有两三万就不错了,也不过跟本藩的水师势均力敌而已。”郑克臧对十万这个数字嗤之以鼻。“至于周全?七叔的意思是要现在就准备好后路吗?”
郑裕踌躇了一下,但觉得还是小命要紧,咬咬牙承认着:“钦舍,余也知道这是阿爷留下来的基业,可是当初你也是说过的要狡兔三窟,如今事急,不若遣人先到日本做流寓准备。”
“七叔想去长崎躲避?”郑克臧丢下手中的酒杯轻笑起来。“到时候只怕清廷派一二刺客就可以取吾辈的首级啊,七叔不必多言了,余是哪里都不会去的,而且余不走,叔叔们也不能走,东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折损了民心士气,这仗可是未打先输啊。”郑克臧忽然放大了笑声。“二叔、三叔、七叔、九叔,其实你们何必着急,真要是败了,首当其冲就是余和秦舍,你们就算降了,也能落一个足谷翁的”
回到芙蓉院,陈纤巧挺着大肚子用担心的目光看着郑克臧,郑克臧则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目光:“余知道人心都散了,不过这也是可以原谅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嘛,只要咱们能打赢了,能证明台湾守得住,那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
郑克臧的话顿了顿:“你和玉娘、紫菱都有身子,为了咱们未出生的孩子们,余说不定也要好好跟施琅斗一斗,看一看到底鹿死谁手!”
“妾相信夫君有力量能让东宁不至沦为胡虏铁蹄之下。”郑克臧信心满满,陈纤巧又怎么能说扫兴的话呢,所以温柔的她顺着郑克臧的语气说道。“妾和紫菱姊她们一定会向神佛请求,为夫君武威默诵的。”郑克臧感动的点点头,此时陈纤巧为了进一步让郑克臧能更全心全力的应对时局则忽然提议道。“心竹苑的冯家妹子也委屈多日了,能不能给她一个名分。”
郑克臧老脸通红着,随即又感激的看着妻子:“纤巧,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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