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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卷入,吹得烛火抖动不安,然后是一位将军按剑步入帐内,方才还有些嘈杂的营帐,瞬间就安静了,静得连武安君轻盈的脚步声都能清晰地听到。
与外人想象中不同,武安君白起身材不高,不及七尺,走路也比较随意,没有故意拿姿作态的庄重,但纵然如此,当他出现在面前时,却仍如一座坚可不摧的山峰,突兀地横亘在众人眼前。
不需要有人高呼“武安君驾到”,帐内十余名将领,便不由自主地起身迎立,甲衣哗啦作响。方才吵得不可开交的王龁、蒙骜,也各自挺直了胸膛,手拘谨地放在腰间剑柄上,眼睛上扬,而武安君白起,就从他们的视线之下经过——虽然帐内大多数人都比武安君要高,可他们却没有俯视的感觉。
白起就这样走到将座案几前,转身目视众将。
他的胡须已经染上了一些白色,可发髻却依旧乌黑如墨,多年行伍生涯,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也是,从三十岁那年以左庶长身份打了伊阙之战,一朝成名起,三十年来,天下诸侯,没有哪位将领,哪支军队能在他手下取胜。
天下无敌,这句话放在白起身上不是谬赞,而是事实。
他的容貌不像一般秦地出身的将领那样面容开阔,大气十足,反而小头而面锐,像一只鹰隼……
他的眼睛也像极了鹰隼,一双瞳子白黑分明,视瞻不转,若是谁不小心与他对上一眼,便会感觉寒意彻骨,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王龁想过,这双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山东六国,盯着那些疆场上的猎物吧?
他曾听人说,武安君平日在咸阳家中时深居简出,同人往来时比较和蔼,但作为没机会与其接触太多的后生晚辈,王龁无从想象武安君“和蔼”时候的样子,哪怕真是如此,一旦进入军中,武安君都会立刻变个模样。
武安君是那种踏上属于他的疆场后,能将一切仁心,一切私情都抹杀殆尽的人。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张设轻重,在于一人,岂可不严?
白起也不多言,先是摊开了一封简册,开始点将,一个又一个名字从他口中念出,哪怕是念到跟了他几十年的宿将,也无任何情绪,可听在当事人耳中,却十分响亮,应答用上了全力。
在众将一一应诺后,白起便宣布道:“明日卯时全军开拔,走渭北道,前方踵军五千,先至蒲坂,搭建浮桥,以待后军通行。”
王龁心里一阵得意,走渭北,蒲坂的话,就意味着是先去河东,然后进攻野王、太行道。
他没有敢在武安君宣布军务的时候露出微笑,只是悄悄看了蒙骜一眼,想要瞧瞧他脸上的懊恼。
岂料蒙骜也同自己一样,抿着嘴,咬紧牙,王龁发现他扶剑柄的大拇指,还在不住地摩擦上面的银兽首,显得局促不安。
“这齐人,莫不是在紧张?”
王龁没有对蒙骜报以嘲笑,他记得几年前,当自己第一次随武安君出征时,也被这位杀神的气场镇得不敢发一言。
这,或许就是阵斩人头数十万后,慢慢哺养出的将者杀意吧。
武安君没有理会属下们的各怀心思,继续宣布道:“此番进军之地……乃是韩国平阳,陉城、汾旁!”
“不是野王?”
这下,轮到王龁愕然抬头了,他和蒙骜居然都猜错了。
……
秦王稷四十三年、赵王丹二年(公元前264年),六月底,秦以武安君白起为将,率兵十万东出。七月中旬,至河东,攻韩汾旁,克之,又攻陉城。七月下旬,韩国倾上党、平阳之兵八万抵挡,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而战场距离长安君的封地祁县,不到四百里……
而与此同时,尚不知西面秦、韩大战的明月,已在去齐国的路上了,还携带着满满当当的礼物,装了两百多乘辎车,压得车轴吱呀作响,毕竟他此去临淄,不同于上次做人质,是为了迎亲,迎的还是一位齐国公主——虽然是赐封的。
不过在大队人马以龟爬般的速度行进在午道上时,明月却没有耐下心等待他们,而是绕道先去了卫国濮阳,在这里,他还有一个人要见……
……
PS:渑池之会,臣察武安君小头而面锐,瞳子白黑分明,视瞻不转。——《三将叙》
今天只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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