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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骗我,你就死定了。司弦这么想,资钧甯你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我一定会打你的,我一定会打死你的。司弦只觉得浑身被人泼了一瓢冷水,明明太阳很大,照在身上却一点都不热,她很冷,冷得后背直出冷汗。
资钧甯死了?死了?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再也意识不到周围发生什么事情,让你开心的事情让你难过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了。司弦挂完电话,只觉得肚腹有些绞痛,她扶着肚子弯下腰,已经有一些形状的肚子,过路的人关心的问,“小姐,你还好吧?”
她好吗?司弦不知道,资钧甯的同事说,资钧甯被塌方的石块击中头部,当场死亡,所以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不痛吗?怎么可能不痛,资钧甯那么怕痛的家伙怎么可能不疼呢?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手机一直都在振动,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询问资钧甯的消息,他们或知道她们的事或一无所知,但是他们都觉得自己应该会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资钧甯什么时候出的事?昨天下午,昨天下午她在干什么?哦哦,她在准备离婚材料,她还在附近的星巴克和自己的律师喝了杯大功告成的咖啡。她打电话给资钧甯的朋友,唐心,唐心接电话时喉咙有些哽咽的沙哑,她也是刚知道不久,没有等司弦开口,唐心就一直在低骂,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让她回避,她也不会接这趟差事,她也不会出事,我就知道她迟早要死在你手里,你怎么不去死,死的那个人怎么不是你?你害了她一辈子,她才三十七岁,她才三十七岁啊。最后唐心哭得说不出话,她身边的丈夫和司弦道歉然后挂断电话。
这么说,和她纠缠了这么久的资钧甯真的死了?司弦的喉咙有些疼,真的死了啊?她打开资钧甯给她最后发的即时信息。
我去外地勘测地质了^_^
没有回复,自己给她回复。司弦觉得肚腹沉甸甸,她应该给她回复的,她应该和她说,你注意点,看到石头绕开走。眼前一黑,司弦在人潮涌动的马路上昏厥过去。
是梦吗?是梦吧,她梦见资钧甯死了,怎么可能,那么活蹦乱跳的家伙。在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她看见了资钧甯,资钧甯穿着土气的校服和自己招手,快要及腰的长发被暖风吹起,你好啊,我是资钧甯,我就知道我们回家顺路的。看见了大学入学时期的资钧甯,她跑过来拉着自己的手摇晃着,真好,我们又要上一样的大学了。看见她在大学西路的情侣店留便签,她在写什么,笑得那么温柔。司弦问她,她有些窘迫,不准偷看我的。在即将跨入千禧年那一年,陈明的《等你爱我》大街小巷传唱,那时候隔壁的音乐系的几个女生买了台收音机,在放这首歌,她吻了资钧甯,然后便一发不收拾。她记得那是个秋天,南方的秋老虎是出了名的,她在资钧甯年轻的身体留下了笨拙不得要领的痕迹。资钧甯是个闷葫芦,在床事上也是,无论自己怎么横冲直撞,她也只是拧拧眉。在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资钧甯是疼的,她不是木讷是她真的疼。
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老张担忧的神色,看到司弦的手指有些动,他拿起旁边的水杯扶起司弦,“没事吧?怎么中暑了?”
司弦拿着水杯,虚弱地啜了一口。“钧甯呢?”
老张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司弦捧着水杯,哦,原来不是梦,资钧甯死了。
资钧甯的父母是那个年代的高级知识分子,因为时代的原因,吃了不少苦,又是下乡又是批斗又是住牛栏,等三十岁才把资钧甯生出来,对她很是宠爱。二老在得知资钧甯出了意外,捂着心脏一路奔波,等看到资钧甯的遗体那一刻才倒下来,送进了当地的医院,心脏旧疾复发。唐心是资钧甯的大学室友,密友,主动和资钧甯的堂兄弟表姐妹一起打理她的丧事。唐心在丧事上只有一个要求,司弦不可以进灵堂。
“唐心,钧甯她……她也是想见司弦的。”大学室友徐梅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抽噎地说着。“你想让她走……走得不安心吗?”
唐心眼睛红肿得不像样,“当初就是你!如果你当初不默认这种关系!小甯也不会有事!”
“虽然司弦是不像样,但这一点上确实是不能怪她,天灾*的。”说话的中年女人眼睛里有些血色,也是资钧甯的大学室友,方严男。
“这一点上你们不要和我争了,我就是蛮横不讲理了!”
“要告诉司弦吗?钧甯身下的石块留了‘弓’字……法医说那么重的伤,都认为是当场就……到底是要多喜欢……才能有毅力写字……”韩梅还没说完又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她才三十七……不是说司弦要离婚,钧甯她眼见就要等到头了吗……”
方严男眉头一动,也掉泪了。“我们几个也别说了,哭哭啼啼的何时是个头,让钧甯安心的走吧。”
“说!这个该死的女人!让她内疚让她永永远远地记住钧甯!”
资钧甯的遗体在换上寿衣后被妥帖地放进防腐棺材里,刚开始血肉模糊断了十几根骨头,一番擦拭后,左脸全非却不狰狞,大概是右脸看上去太安详柔顺了,右脸青青肿肿的,胸脯塌了下去,骨头断了。司弦最终还是见了资钧甯的最后一面,合上棺椁前。方严男叫走了灵堂的人,然后帮司弦守在门口,灵幡被晚风吹得鼓鼓的响,司弦扶着腰身看着资钧甯,直到这一刻,她都不想相信资钧甯死了。她爱的这张脸这具身体,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她伸手去碰资钧甯的手,轻轻的,生怕捏碎了她现在脆弱不堪的骨骼。“小甯?”
资钧甯不答她。
“孩子的预产期出来了,我想好名字了,叫钧甯好不好?”司弦拿着资钧甯手侧的戒指,主人的心爱之物是要随主人一起下葬的,“你还留着啊,我都忘了给你换有钻石的,那时候我没钱,对不起,我真忘了。”
方严男喉咙有些哽咽地别开脸不去看司弦,司弦在她们面前从来没这样过。有气无力的,没有生气的。今天中午,她看到司弦远远的站在马路上,手足无措地站着。唐心不肯让她进灵堂,说她的八字和钧甯起行的时辰相冲。她和唐心一样,不喜欢司弦这个女人,太高傲太不可一世了。不给承诺就这么拴着钧甯一辈子,栓了钧甯一辈子啊。可是这样,钧甯真的可以走得安心吗?她死都在挂念的人,就这么被排斥在外。
“这几天我过得很不好,从来没有这么不好过。你不应该那么宠我的,把我宠坏了。”
“小甯,我想你呢,不是说喜欢的人离开的时候会有感应吗?为什么我那天没感应得到?你不愿意让我知道吗?”
“小甯,你一定不会相信,现在我会感觉没了你我忍受不了了。我怎么早没这样的感觉,提前那么一点点,我就不会失去你了。”
“医生说我不要太难过,对胎儿不好。我会好好安胎,把孩子生下来,你说你会视如己出,把我真的骗到了,要是真视如己出怎么舍得让我来教她,我不是一个好爱人,也不会是一个好妈妈,对了,这是个女孩儿。要是你来教她的话,她一定会是一个特别娴静温柔的女孩子,像你……可惜,她没这个福气。我也是。”
司弦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说着泪水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资钧甯,你怎么这么蠢啊,我让你走你真走啊。”
“你走好了,去我找不到的地方,我才不会记得你,我明天后天大后天就忘了,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资钧甯的嘴唇干裂,上唇上翘有点像委屈的嘟着。司弦轻轻的揉了揉她的眉心,“骗你的呢,我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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