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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危搭着眼帘,并不解释。
姜雪宁看他这般无波无澜模样,更觉心底憋闷,想自己方才竟以为此人心中或恐还残余几分温情柔肠,实在可笑!
圣人皮囊,魔鬼心肠。
她竟敢轻信。
可眼下除却谢危,又能指望谁呢?
长公主危在旦夕,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这一时,也不知是恼恨谢危多一些,还是恼恨自己多一些,姜雪宁退了一步,向谢危弯身执礼,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冷肃,只道:“学生涸辙之鲋,先生志存高远,能得您垂怜开恩,已是大幸,况乎谋事救人?钱粮财帛,悉已清点,账册傍晚便可交至先生手中。明日既要出发,便恕学生无礼,要回去稍作安排,先行告退。”
谢危把那擦手的绢巾放下。
姜雪宁没听他说话,只当他是默许了,一躬身后,冷着一张脸,径直拂袖,从屋中退了出去。
外头吕显刚回。
两人撞了个照面。
毕竟是两年没见过,吕显见着这明艳冰冷的面容,乍还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本想要打个招呼,谁料姜雪宁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便走了。
吕显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转过身来,重新看向前方谢危所住那屋的窗扇,犹豫片刻,还是轻轻一提自己那一身文人长衫,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谢居安瞧着无甚异常。
吕显讪笑了一下,凑上去道:“刚看见你那宁二姑娘走了?”
谢危回眸:“事情怎么样了?”
吕显讨了个没趣,可看姜家那姑娘刚才走时的脸色,必定不很愉快,所以不敢再触霉头,只道:“前几日接到密函后,我便跑了一趟黄州,提前打点好了一应事宜。燕世子昨日已经启程前往边关,先做部署。谢居安,鞑靼这一次可是精兵强将,不比以前在中原铁蹄下苟延残喘的时候了。倘若此战不利,我们将再无一搏之力!”
原本近两年,谢危安排得天衣无缝。
对南边以万休子为首的天教,他虚与委蛇,并不跟他们撕破脸,偶尔还会提供方便;
对北方以圆机和尚为首的佛教,他置之不理,避其锋芒,任其发展。
孟阳与圆机和尚有杀妻之仇,都被谢危暗中拦下。
皇帝疏于政务,只以心术权谋御下,民间自然怨声载道,天教趁机发展壮大;白马寺因圆机和尚之故,被封为护国寺,在民间也卓有声誉。
偏偏圆机和尚与万休子有夙仇。
邪佛妖道自然争斗不休。
谢危居中韬光养晦,暗中网罗势力,襄助燕临,只等他双方相互消耗、斗个两败俱伤。即便有哪一方获胜,也不过是惨胜如败。
届时他自伺机坐收渔利。
如此便可不费多少兵卒,挥兵北上,造一个惊天动地的反!
可如今因为一个乐阳长公主沈芷衣,竟然要先动燕临这步棋,拿去对付鞑靼,救下公主!
在吕显看来,简直是脑袋有坑。
可对着谢危他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咕咕唧唧道:“朝廷都不愿对长公主施以援手,你我一介外人,且将来还要做大逆不道之事。怎么说她身上所流淌的也是皇族之血,便冒着大事不成的风险将她救下,等你破京城、戮皇族,她放在那里岂不尴尬,又何以自处?”
也就是说,救沈芷衣,对他们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谢危听他一来就说了这许多,微微有些厌烦,随手一端案角上搁着的冷茶递给他:“你不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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