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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这一桩桩、一件件,皆祸起何处?”
姬桓嘴巴一抿,心中已有答案,却没有说话。
“天下大乱已成定局,然而百姓何辜,自人文伊始,五服大地便天灾不断、凶兽横行,百姓生存如草芥,卑微如蝼蚁。姬掌门有匡世济民的才能,合该不负众望才是。”
“圣人以为,我该如何做?”
伊瞻遥望远方,一双眼睛犹如明镜一般,清澈明亮,“凡人身中黑暗之心,性情变得暴戾嗜杀,逐渐与凶兽无异。我观察月谣本性坚定,原以为或许是个特例,可终归叫老妇失望了。如今她野心日盛,功力突增,一日千里,已至上元无量境,若是留之,后患无穷。”她说得极其缓慢,也无比坚冷,“我授你一套法术,传我毕生修为与你,你便可将她斩于剑下,收回黑暗之心,重新封入魔域。”
远处翠竹亭亭如盖,风摇翠叶,送来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合着满园菡萏飘香,盈满了水榭。那风儿好像含了无数看不看的冰雹雪子,吹进姬桓的心坎里,一阵阵地有些冷意。
“不行。”
伊瞻看向他。
她知道他会迟疑,可能会拒绝,但没想到拒绝得这么干脆
,半点不带商量的余地。
“圣人博学,想必还有其他方法。黑暗之心必须摧毁,但绝不能伤害月儿的性命!”他低低地说,带着一股离经叛道的痛快,“否则,我宁可看这天下大乱。”
风声中传来缕缕琴音,像是古战场上的战马嘶鸣,却又像荒村孤女的低泣,如泣如诉,传入肺腑,令人闻之动容。伊瞻轻不可闻地一声叹息,“是我当初一念之差种下的因,便该我偿还……你到底不是八百年前的那个年轻人啊。”
姬桓不解地看她。
伊瞻道,“仙剑少和,主杀伐,镇于丰沮玉门山,我观之杀戮过多、戾气太盛,才将阴邪之气剥离,凝成黑暗之心。如今月谣既得两物,便是尽天下名剑,也无法压制。唯有融掉圣道剑和阳汗剑,以我血肉为祭,重铸仙剑。以你之正气,我之修为,方可摧毁黑暗之心。从此人间再无凶兽,和平安泰……”
姬桓眉头深皱,似有许多东西想不通。伊瞻这一番话,反而让他疑窦丛生。
“圣人为何说,是你将阴邪之气从少和剑中剥离?”传说中黑暗之心随着人文始祖华胥氏离开丰沮玉门山,却被她身边的坐骑偷走,人间才从此凶兽横行,可听伊瞻所言,那黑暗之心是她从少和剑身上剥离的,难道说……
“你……”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他不由勃然变色。
伊瞻转过身来,那一身麻布褐衣,就像一个寻常的老妇。
“吾名伊瞻,姓作华胥。”
姬桓倒吸一口冷气,“人文始祖!?”
人世间对神仙的向往都是带着十二万分的美好期待,凡是神仙,男的大多玉树临风、孤冷出尘,女的大多仙姿秀逸、芳泽无加,总之无论如何,只要和神仙两个字沾了边,哪怕是一只小蚱蜢,也透着股美貌动人、高高在上的气质,谁能想到人文始祖,竟然是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白发妇人呢?
伊瞻仿佛能读懂他的想法,不甚在意地说:“外貌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众生百相,都是空虚幻有,转瞬即逝,不必过于介意。”
姬桓微微躬身,语气里蒙上了一丝敬意:“是。”
“你也不必拘束,我用这副面貌示于众人,便是不希望世人用高捧的目光注视我,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修行人罢了。”
她这么说,姬桓便一切如旧,还是尊称她为圣人。
“圣人以身殉道,可还会……回返人间?”用人文始祖换取月谣,这是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不会做的选择,他不希望月谣有性命危险,也同样不希望伊瞻付出生命的代价,“若是可以的话,我愿奉献我的血肉之躯。”
伊瞻向来从容自若的神态蒙上了一层阴翳,微微一声叹息,道不尽悔意。
“只要始翠山阴的生息花不灭,我的灵魂便不会灭。或许数年、或许数百年以后,我会化作一草一木、万象众生,重新回返三千亿红尘。所以你不必心存自责。”
姬桓不言语,但也没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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