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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谣望着和曦,脑海中浮现围在刑狱外的寒门士子们,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那些寒门士子……”
和曦对上她的视线,温和地一笑:“只有顺应民心,才是正大光明。当民议到了顶点,朕的旨意才能顺流而下。”
月谣仿佛置身在一个无比温暖的泉水中,整个人心口都被暖流注满,肿胀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的脸不可遏制地发红,忍不住问道,“可是陛下……那个预言,您不是因为那个预言要杀了我的吗?”
和曦淡然一笑:“预言?朕若信命,这大虞早就亡了。朕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你的性命,因为……”他收敛了微笑,无比深重地说,“朕信你。”
短短三个字,令月谣心头大动,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深深地伏在地上,为自己之前的猜疑和怨忿感到无比羞愧,越是羞愧,便越是发自肺腑:“陛下的恩情,臣万死难以回报。愿为陛下牵马坠蹬,赴刀山火海,即便万箭穿心,决不后退。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结草衔环,永不负圣恩!”
和曦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变得复杂。
良久,他才慢慢伸出手去。
“起来吧。”
从清思殿出来时,月谣仍觉得整个人飘忽,脚下好像踩着厚厚的棉絮,脑子一阵阵地发胀,她捂着心口,回头望着大门,嘴角遏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回去,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姬桓,然而到了太师府,里面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姬桓,朕曾以为你胸怀才略,是不世出的人才,朕曾想将百年后的江山托付在你的手上,可终究你让朕失望了。”
姬桓站在天子面前,在这个天底下最位高权重的人面前,他不再谦逊温和,锋芒毕露得像是一把擦得锃亮的宝剑。
“陛下真的从未想过杀了月儿吗。”
和曦盯着他,沉沉一声叹息:“想不到昔日正气凛然、一心爱民的逍遥门掌门人,也会为儿女情长冲昏头脑,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
姬桓冷冷地说:“您是天子,是万民之主,却也是个赌徒。”
和曦脸色一变,像是一个面具忽然被撕扯下来、露出丑态的人,他的目光一刹那变得犀利阴狠,然而那只是一瞬间,他蓦地转身,闭上眼深深地叹息,“姬桓,你已不再适合做太师。”
姬桓笑了一声,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切,“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一场君臣之间的谈话,便这样不欢而散,姬桓失去了太师之位,却没有任何失落,反而有一身轻松的感觉,他没有任何迟疑地走出了清思殿,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一眼高丰,后者守在殿门外,像一尊最忠诚的石狮,经年累月地为天子守着大门,腹中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只等着再无可利用的那一天,被主人毫不留情地丢弃。
直到他走得远了,高丰忽然听见里边传来一阵动静,忙趋步跑了进去,伏地一拜:“陛下有何吩咐?”
“传陈今。
”
陈今来得很快,一身铠甲在烛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那个侍女呢?”
陈今道:“臣命人关押起来,已全部招了。”
殿内一阵安静,紧接着和曦道:“不必再用刑了,把人送去文懿宫,告诉王后……”他忽然不说话了,眉宇之间有几分疲惫,隔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她辅佐朕多年,也该累了,好好歇着吧,太子不必再教养。”
“是。”
陈今没有起身,直觉和曦还有话要说,果不其然和曦很快又说,“加派人手守住文懿宫,无论进或出,但凡有人靠近,不管是谁,全部杀无赦。”
“是。”
陈今弓着身子,慢慢地退下去,然而到了门边刚要转身,忽然被叫住,只听灯火明灭的阴影下,和曦凉薄的声音淡淡响起,“收不回王后金印,不必来交差。”
陈今伏地:“臣领命!”
高丰看着陈今快步离开,便听到里边呼唤自己,忙小跑进去。
“传诏后宫,王后身染重病,无力管理后宫,一切事宜交由姜妃处理,高妃、羽妃从旁协助,太子迁居交泰殿,即日起,随朕上朝议政。”
高丰心头大震,这道口谕几乎可以算是废后,就差一道明旨了——要变天了。然而他面上却几乎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很快趋步下去传诏了。
风簌簌地吹皱了一池静水,涌起一阵又一阵涟漪,搅碎了湖底的风云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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