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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枝从小生活在梨村,一晃十六年,打会走路的时候就下地干活,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哪晓得有一天村里就来了一帮人,住进了那间久没有人居住的大宅子里。
那宅子好像被买了十多年了,挺大一个大宅院,只是大门光秃秃的,没匾没什么,从外面看着灰漆漆的,倒也与这个偏僻的村子不甚维和。每隔着一两个月就会有人进去打扫,佳枝趁着人开大门的时候也偷偷往里望过,见院子里都是些花草树木,瞧着并不算稀奇。
一开始还有人议论,长辈们说那可能是城里的官老爷置办下来养小妾的,只是过了十多年,别说小妾,连个阿婆都没来住过,渐渐也就没人议论了。
结果某一天,那宅子里忽然就住进了人,门上也安了匾,上面写着:安府。是白天有人发现那大门敞着,往里一望还有人影走动,才发现这宅子的主人在时隔的十几年后忽然记起了自己的这处住宅搬了进来。只是,这一宅院的人,究竟是何时来的呢?怎么一点响动都没有。
只王五家那个麻子说,他大半夜出来撒尿,听见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寻着声儿往外走,就看见村子最宽的那条路上,有好几辆马车并成一列,驶了进来。
“那些马车,足有这么大!”他把胳膊抡圆了比量,众人嫌他吹牛,笑笑也就没当真。
佳枝却仍好奇的很,等人都散去了,又扯扯他的袖子:“你有没有瞧见,车上都是什么人啊?”
“那哪敢啊,那些车上一点儿人声都没有,大半夜的,吓得我还以为是鬼车呢!”见佳枝有些丧气,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瞧着,那马车的帘子,都是上好的绸缎,月光一映,都发着光!那宅子里住的人啊,一定特别有钱!”
听他这样一说,佳枝就对那宅院更加好奇,和渴望了。
结果她真的得到了进那宅子的机会,是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说是府上的少夫人要找个丫环伺候,她不顾自己的爹娘的阻拦,赶忙去报了名,那老管家问了她的年纪和家室,就派人带她去检查身体,起先爹娘还不乐意,结果听说了每个月的工钱,便都高兴坏了,巴不得让她立马去伺候那位贵妇人,多挣一天的钱是一天的。
等真的进了那个院子,她觉得好似在做梦,这宅院从外面看上去挺破旧,哪知内里被布置的富丽堂皇,她虽瞧不出自己擦的那把椅子是紫檀木的椅子,却也觉得摸上去似乎和自家的手感不一样。更别提架子上那些金光闪闪的东西,还有自己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起初她还惶恐的很,怕自己粗手粗脚,做错了事情,待了两三天,便察觉出,这府中的下人都挺和善,尤其同自己一起服侍少夫人的。这府中有规矩,贴身伺候少夫人衣食起居的,是青梅和绿萝,自己只负责少夫人用的几间屋子的打扫,至于厨房做菜的,另有两个丫鬟。
她第一次见到青梅的时候,见她长的又端正,衣衫又漂亮,还以为这就是自己要服侍的主子,差点就要跪下,结果就让人扶住了:“傻姑娘,我不过是个丫环罢了,你跪什么?”她微微抬起头来瞧她,心想怎么这人说话都这样好听。
青梅喜她有点憨意,耐心教导她府中的事项,告诉她这府中是老爷和少夫人在住,老爷姓安,是经商的,如今外面局势不太平,便带着有孕了的少夫人来乡下安胎。老爷住东院,少夫人住西院,老爷喜静,平日不可去东院。又细细交代了平时都需要做些什么,便将两身新衣服交给她,让她换了,带她去见少夫人。
进屋看到少夫人的时候她愣在那里,觉得斜坐在椅子上肤白如玉的那个人好看的似乎能发光,简直不像个凡人,是神仙吧?她呆呆地看着她。
直到谢意映笑起来,冲她打了个响指:“嘿,愣什么呢。”
她才匆匆忙忙地跪下来跟人磕头:“少……少夫人好。”
“你也好呀。”谢意映让青梅扶她起来,弯眼笑着看她,“咱们府中没这些规矩,以后不必动不动的就下跪了,你叫什么?”
“佳枝。”
“佳木秀而繁阴,这名字很葱郁,和你很相配。”
佳枝听不懂,只对人傻笑。
“以后你便住在这里,若有事要出府便去同管家请假,平日只负责些打扫洗涮的活儿,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去问青梅她们好了。”
谢意映向来对女孩子很好,此刻眉眼温和,又倾下身来食指抚了抚她的侧脸,佳枝只觉得心里一颤,被青梅带下去的时候还没缓过神来。
在这安宅里待了有十来天,她察觉出这府中主仆上下为人都十分和善,且在这里吃住都好,觉得自己能进这样的富贵人家做下人真是上天赐下的福气。便也渐渐放下了那颗总是束着的心,不再总是拘着自己言语。一****擦拭器皿的时候,听谢意映问这时令的瓜果蔬菜,便答了一句,随后又顺着话随意说了几句,说着说着,她便问出了心里一直好奇的一个问题:“少夫人,怎么少爷没同您一起来呀。”
这话一说出,她就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该问,因站在那边的从来都笑嘻嘻的绿萝都变了脸色。
只谢意映斜躺在榻上慵懒地喂着窗台上浴缸里的小鱼儿,神色如同往常:“他呀,还在外地做生意呢,不然拿什么来养这一家老小呢。”将手中的鱼食撒尽,侧过头来看她,眉眼甚是从容,带着一点儿佳枝看不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却衬托的那张脸更加好看了,“只是这世道,要活下来,总不容易。”
这时青梅端着冰块进屋,绿萝便趁着机会叉开话题,又一面使眼色让佳枝出去。谢意映瞧见冰块儿,就像那边一伸手:“可热死我了。”
其实为了消暑,这屋中已安装了机械传动的制冷设备。这种设备采用冷水循环的方法:用扇轮转摇产生的风力能将冷气送入屋中。同时利用机械将冷水送向屋顶,任其沿檐直下,形成人造水帘,激起凉气,以达消暑之目的。但谢意映有孕在身,便有些害热,虽是七月流火天,但只要稍微一动,就开始流汗。
沈长修看她这样心里也上火,想着是不是再往北边走走,换个凉爽的地方住,奈何谢意映肚子渐大,并不方便移动,何况是久居旅途。
“哎呦愁啥啊,”谢意映看着沈长修缠在一起的眉头乐,“再过几天就能卸掉了,不怕!”这段时间一直跟沈长修待在一起,两人没事儿一起下下棋、聊聊天,也就熟了,沈长修原本还以为这是个温柔贤惠的孙媳妇儿,没成想是个捣蛋鬼,肚子里有个孩子还皮的很,月份小的时候有一次没看住差点让她上树,发现的时候险些把老头气厥过去。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嬉皮笑脸:“哎呦,我就是看那果子长得好,想摘下几个来孝敬您老人家,别气了,要不……我晚上下棋让让您?”
说来也让沈长修惊讶,谢意映的棋艺在他看来只是平平,结果没过多长时间她便进步地能与自己打成平手,“你这是,这两天跟我学的?”
谢意映本因输了沈长修一子,正闷闷不乐在那嘀咕:“阳光,雏菊,鲜奶油,把这个老头儿变成橙色的。”听到沈长修发问,连忙讨好地对人笑,“对啊。”
保持着这样的进步速度,又过了一个月,她甚至能赢过沈长修。沈长修把玩着白玉的棋子儿琢磨了一会儿,同她说:“你这样好的姑娘,何必把这一生耽误在周瑾那小子身上。”
谢意映正在那儿剥榛子,表情认真的像只松鼠,闻言乐了,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上是温和从容的动人神色:“我从十四岁就跟周瑾在一起了啊,一个人,怎么离得开那个从十四岁就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呢。”
“我们俩就像两棵根都长在一起了的树,如果要强行分离开,恐怕谁都活不下去。”
她说着,似乎是觉得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又轻轻笑了一声,而后抬眼看着沈长修:“嗯,是活不下去,不是活不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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