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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身前的铜盘里,铜板寥寥无几,围观看客也渐少。
沈峤从怀中数出将近一半的铜板,放在那个铜板里,那人张大了嘴,连连道谢行礼,沈峤朝他微微颔首,便与晏无师离开。
走了几步,晏无师忽然道:“给多了。”
沈峤笑道:“无心种柳柳成荫,他帮我领悟剑心,我反而觉得给少了,只是我们现在身上银钱也不多,只能尽心了。”
晏无师便不说话了。
他的话比平日里还少,沈峤心想是不是自己刚才弃他而去,让对方心生惶恐不满,毕竟“谢陵”与真正的晏无师还是有所不同的,便笑着道歉:“还生着气呐?别生气了,是我错了,不该抛下你就走,实在是当时一心沉浸在顿悟之中,恨不得将那套剑法当即演化出来,所以才疏忽了,你想要点什么吃的玩的,我去买来给你罢。”
晏无师沉默片刻,道:“糖人。”
沈峤:“……”
对方一说要糖人,沈峤就有点后悔了,但自己挖的坑自己跳,既然开口又怎能不兑现,他只好又带着晏无师找到原先那糖人摊子面前,小贩还认得他们,稀奇笑道:“两位又回来啦?可是还要买糖人?”
沈峤尴尬道:“是,再要一个。”
晏无师:“两个。”
“……”沈峤妥协:“那就两个罢。”
有生意送上门,哪有人会拒绝的,小贩笑逐颜开,动作飞快,两个糖人随即浇灌而成。
晏无师一手拿一个,咬得嘎吱嘎吱响,沈峤只好装听不见,带着人去客栈住宿。
要了间上房,依旧是一人睡床,一人打坐,沈峤现在功力逐渐恢复,所以闲暇时候就会以打坐来代替睡觉,因为前者不仅可以练功,同时也是一种休息。
沈峤对晏无师道:“既然帛片可以修补魔心,你现在最好……”
话说一半,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拿掉幂篱的晏无师已经吃掉第一个糖人,正对着另一个糖人的“脑袋”慢慢舔,舔得“糖人沈峤”满头满脸亮晶晶。
沈峤:“……你在作甚?”
晏无师无辜:“有点饱,这个要,慢慢吃。”
沈峤又不能说你不能舔,这样看着特别奇怪,因为人家就是在吃糖,这样一说反倒显得他多心了。
他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将方才未竟的话说完:“中原不比西域,一入周国,我们的行踪迟早会暴露,如今有帛片在手,你的破绽修补指日可待,有空不妨也多琢磨一番。”
说罢沈峤又禁不住摇头失笑:“其实你现在若是真正的晏无师,定轮不到我来叮嘱这番话。”
晏无师忽然道:“若魔心修好,谢陵未必还在。”
沈峤敛了笑容,也沉默下来,半晌才轻轻一叹:“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谢陵甘心,晏无师未必甘心。”
“谢陵”是晏无师之一,但晏无师永远不可能在抽身离开之后还回头来救他。
也许每个铁石心肠的人内心深处终有一丝柔软,即使微乎其微,而谢陵分到了这一丝柔软,他又将其倾注在自己觉得最值得信任的沈峤身上。
然而当有朝一日,“谢陵”消失,这一丝柔软,是不是也将随之消失无踪?
晏无师,也还依旧是那个自私冷漠,不会为任何人事动摇的浣月宗宗主?
对方看着他,眼神黝黑,专注分明,不含任何杂质,这是沈峤从未在晏无师其他性情上看过的。
这是谢陵,不是晏无师。
他告诉自己,然后走过去,轻轻抚上对方的头顶。
对方任他施为,仅仅是略略扬起下巴,作出一个近似磨蹭的举动。
这是一个只有谢陵才会做出来的动作。
沈峤心中忽然柔软,柔软之中,又涌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头颅外伤在玉苁蓉的作用下果然开始逐渐弥合,但里面受损的经脉想要修复,却非一朝一夕能成,晏无师现在性情多变,未必能专心修炼,譬如现在,他的身体由谢陵这个性情来主宰的时候,*就会降至最低,想法似乎也变得简单出来,连一个糖人都能让他得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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