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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有几朵白云,在山峦起伏的群峰间飘飘忽忽,拢近了,便悄然洒下了雾一般的一片细雨--太阳雨!哑巴大哥比画着告诉小妹兰(花)儿,有了太阳雨,就可能有彩虹。看彩虹,比登山看长河日落更精彩呢。正比画着,登山而立的哑巴大哥“哦欧”着叫了起来。兰(花)儿顺着哑巴大哥的手指望去,浮云与浮云之间那片天空如撒了七色粉,渐渐聚拢成一道彩虹,隐隐约约,闪烁于天空与地平线之间。
哑巴大哥和兰(花)儿看着看着,看呆了,看傻了。
五十开外的王老妈子走出大门,便伸长脖子喊道:“兰儿--你娘叫你找哑巴大哥回来,轿夫正等着要用花轿去接新娘哩!”
兰儿脖子一缩,嘻嘻一笑,比画手脚告诉哑巴大哥:“昨晚不是告诉你,今天不用放牛嘛。你今天当新郎官啦!快回家换衣服,去接新娘吧。”
哑巴大哥指了指山峰间变幻莫测的双彩虹,又指了指那群板角水牛,告诉兰儿,他不当新郎官。他要看彩虹,要放牛。
兰儿比画说:“彩虹今后还会有,牛更是天天有的放。”
哑巴哥大声“哦欧”,不停地比画,说那当然。要是谁不让他放牛,他就和谁拚命!
大太太常说,哑巴哥是放牛鬼转世,投错胎到了土司府李家。这小子确实奇怪,发高烧烧得又聋又哑后,不好好当他的大少爷了,就喜欢放牛。十多头水牛,被他养得头头膀大腰圆。土司大老爷为了让大儿子抓牛鞭的手松开,称牛吃了稻禾就打他板子。哑巴大哥挨了几板子,放牛的热情丝毫不减。土司大老爷无奈,就由他去了。
昨天晚上,为了让哑巴大哥知道今天他要当新郎,兰儿把手脚都比画酸了,哑巴大哥才听明白,呵呵呵笑了半天。今天,天还没亮透,哑巴大哥就起来,便又放他的牛去了。兰儿一听哑巴大哥这么说,真的来气了。她一把抓过哑巴大哥的牛鞭,远远地丢了下去。哑巴大哥“哦欧哦欧”跑了过去,把牛鞭捡回来,得意地对着兰儿挥了挥。兰儿又气又急,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手掌遮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见兰儿哭,哑巴大哥赶忙把鞭子一丢,赶紧蹲到兰儿面前,扯开她的纤纤素手,呵呵地笑。
哑巴大哥呵呵笑,就是他最听兰儿的话了。兰儿的哭是制服哑巴大哥的法宝。太阳一竹竿高的时候,哑巴大哥跟在兰儿后面,乖乖地向家里走去。
土司府李家大院,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前几日土司府李家大院的阴霾一扫而光……大太太镇定自若,家中的仆人丫环被她指挥得井然有序。放鞭炮的早就把火柴捏在了手里,就等新娘子花轿一到,点燃十万响的炮仗,大响一刻钟。这是土司大老爷特别交待的。他要让震天动地的鞭炮声,驱赶檀粱上的鬼魅,让它们统统滚蛋吧!土司大老爷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伺候哑巴大哥穿新郎衣的自然是他的亲娘二太太。二太太今日最为高兴。二太太死了孙子,一块心病的儿子娶到了如花似玉的桃桃,喜事抵了丧事。她不由得想,留着那个阴阳小人儿,恐怕一辈子不得安宁。一想到这些,二太太内心就不再悲戚。她一边高兴地给儿子换衣服,一边说:“儿哩,这是新郎服,和新衣裳不同。你千万别跑出去,又和河东村的野孩子换了。”哑巴大哥喜欢放牛,连放牛娃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也喜欢。一给他穿新式衣服,不消半日,他就和别人家的放牛娃换了。换了几次,二太太心疼了,就由着儿子穿得如放牛娃。外人不知情,以为土司府李家虐待聋哑儿子,时常害得二太太有口难辨。
给儿子换了新郎衣服,二太太告诫在一旁看热闹的兰儿,说:“看着他,别让他又出去乱跑了。等会午时一到,就要出门接新娘了。”
二太太说毕,出门忙别的去了。二太太一走,兰儿撩开门帘,莲姐走了进来。莲姐早几天为生了个阴阳儿,血流了两大盆,死去活来。经过多天调养,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眼珠也水灵,不再像条死鱼毫无生气。莲姐见了哑巴大哥,便忍不住捂嘴笑了。你看这个哑巴大哥,一件排扣对襟短褂紧得像包粽子,裤子却是宽大的红竹纱,一走一招风,呼啦啦响。哑巴大哥戴了一个乌黑闪亮的瓜皮帽,帽顶有个红圆球,系一绺黄缨带,煞是好看。两巴掌宽的红绸带从肩上斜挂在腰间,一朵大红花佩在胸前,映红了他黝黑的脸。这么多天,莲姐第一次开心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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