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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了许久的胡腾舞,却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跳。只因十年前她说过,喜欢看男人跳胡腾舞。她果真被吸引过来了,那双灵动的眸子比画里鲜明太多。她果真认出了我,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借着最后一个舞姿滑过去一把抱住她,她身上依旧那么温暖,带着一股幽幽的清香。那一刻,我心中满溢着狂喜与暖意。
此生第一次真心地感激佛祖眷顾,我愿意皈依,只求能让她留在我身边。
带她回家,背《诗经》给她听,看她感动。那一夜,我居然睡不着。想着她就在离我不远处,心砰砰跳个不住。我像个十五六岁情窦乍开的少年。活到二十二岁,这是第一次。
迷迷糊糊熬到天亮,实在忍不住了。来到她房间,静静看着她。她侧卧着,一上一下的呼吸吹拂着脸上一丝发缕。替她痒痒,为她理好发,忽然好想吻她。为这个念头,手心居然起了汗,偷偷凑上前,她的唇近在咫尺,天然红润的颜色比任何修饰过度的女人都诱人。突然她翻了个身,嘴里嘟哝着,我吓得跌倒在地。幸好,她没醒。不禁有些好笑,我弗沙提婆也会想偷吻女人,还会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起了一丝罪恶感。
这个苏幕遮是我过得最愉快的,因为有她在身边。喜欢逗她玩,喜欢看她气急。为她化妆时,第一次触碰到她脸上的肌肤。如凝脂般滑腻光润,凑近时能闻到幽幽清香。心弦顿时被撩动,只觉软香温玉诱惑无比。那一刻,心跳有些急,血气涌到脸上,差点被她看出端倪。幸好,她是个粗枝大叶的女人。
我借着开玩笑推销自己,我想要知道她如何看待我。可她的相吸相恋相依理论,让我觉得既新奇又有些五味杂陈。原来相吸简单,相恋却难。要一生一世相依到老,更是难得。原来我渴望的一直是这样的温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与我偕老的手,会是她么?
是她。从再见到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确定了,是她。
可是,我还是晚了一步。看到她凡事都依赖着大哥,看到她盯着他的目光,看到父亲用最后一丝力气迫她离开,我知道种子已经在他们心中生了根发了芽,再难拔去。
我又一次争不过他。其实,我从来都争不过他。
父亲带着对母亲的思念离开了人世。我终于知道了母亲的苦衷,放下了对母亲的怨念。父亲过世那晚我发疯一般骂大哥,所有人以为我是伤心过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嫉妒。我借着丧父的伤痛发泄着对他的嫉妒。
葬礼前夕,我和大哥一起为父亲清理身体,穿上他最常穿的一身衣裳。我痴痴看着父亲的脸,今晚过后就再也无法见到他了。从此天人相隔,唯有梦里相见。
我呢喃:“你说,父亲真能在天国里见到母亲么?”
“能。父亲母亲慈悲一生,佛祖也不忍再让他们分开。”
“他们相爱一生,却只有短暂的快乐时光,剩下的是无穷痛苦。这样的爱,对他们来说,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沉默不语。
我扭头看向他:“你不觉得,你跟艾晴,和他们很像么?”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眼底流过一丝难言的惊惶。
我冷冷地发问:“接下来你会怎样?为她还俗么?”
“我绝不会还俗——”
我冷笑着打断他:“你当然不能还俗。你如果还俗,便是将她推入火坑。你如今的盛名早已超过当年的父亲,你们走到哪里不会被唾弃?你是要让她重蹈母亲抛家弃子的悲剧么?父亲正是预料到了这后果,所以才尽他最后一丝力量阻挡你们。”
他似是受到极大震动,身子晃了晃。
“你若真的心中无愧,就别跟她在一起了。这对你和她,是阻止流言最好的办法。”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面如死灰,仿佛心神都错乱了。他在父亲身前跪了一整夜,没有说过一句话。我没去打扰他,任他跪着。但愿,他想明白后知难而退。
父亲葬礼过后,我向她求婚。他不能给的,让我来给。可她拒绝了。当听到她亲口承认爱他时,我的心被剜空了一大块。她爱他却仍旧要成全他所谓的宏愿,所以她要走。我没那么伟大,我爱她,就要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我身边,时间能改变一切。
我偷走了她的大镯子,果然她无法回天上了。她想做什么我都为她安排,甚至不惜抛弃龟兹陪她去中原。可是,没想到她会再度受伤。原来强留下仙女是要受惩罚的。这惩罚为什么不冲着我来?我愿意为她失去胳膊,我不在意,可我忍受不了她受苦……
三名兄弟为我带来了吃食和衣物,我请其中马术好的坎坤帮我再做最后一件事:“我大哥现正去往莎车国,你即刻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他,让他赶回龟兹。就说……”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艾晴出事了。”
坎坤跃上马飞奔而去。其余两人还想留下来帮我,我让他们赶紧回营。他们已消失太久,会引起他人注意的。而我自己,我要回一趟国师府,去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我偷偷回到国师府,发现阿素正带着人翻箱倒柜。原来她偷了禁军令牌,它乾城的伏击是她做的!我心下着急,决不能让她拿到这大镯子。可我该怎么办?
退出国师府,躲在一旁的巷子里拼命想办法。正无计可施,突然觉察出身后有人。我猛一转身,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那是个戴着斗笠的女子,她刚要惊呼,我用力捂住了她的嘴,恶狠狠地低声问:“是谁让你跟踪我的?”
那女子很焦急,嘴被捂住了,只得呜呜叫,拼命以眼神示意。我奇怪,仔细打量她,认出来了,原来是那个曾被我救过的汉人女子。
我放下手:“你是……”我想叫她的名字,却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叶晓萱。”她解下斗笠,露出一头乌黑的青丝。她急着解释:“公子,我不是有意跟踪你——”
我对她比个噤声的手势,探头看了看国师府大门,拉起她胳膊,退往巷子更深处。
确定四周无人,我问道:“你不是去车师国寻父了么?”
她面露哀伤:“我到了车师国,可父亲已经病死,我没有任何亲人了。所以……又回了龟兹。”
“怎么不回中原?”
她垂下头,脸有些红,嗫嚅着:“公子的恩情,我还没有报答……”
我挥挥手:“我说过,不需要你报什么恩——”突然停顿住,登时有了主意,“你想报恩,现在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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