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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理长老将一张帕子丢了过来,叫陆峰将自己的双手都擦干净,他自己则是坐在了铺着虎皮的椅子上,缓缓说道:“也未曾是你,就连我亦是如此,永真,此一次,未来如何,便要看你是不是真的菩萨庇佑了,若是你真的菩萨庇佑,那伱在杂湖朗诺山下,亦应有自己的机缘在,若是无有,那你也就和上一个主持杂湖朗诺山下日出寺的老僧一样,终生都囚禁于那处。
无有任何的可能,跳出这个轮回。”
陆峰不言语,他细细的用手里的帕子擦干净了自己的双手,毫无疑问,从明理长老的话中,陆峰就可以确定,这一趟就是流放,起因是主持尊者有违常理的打破了寺庙三足鼎立的安稳常态,直接原因是土司贵族和宗本贵族对主持尊者的不满,就算是主持尊者,亦不能一连得罪两处势力,无奈之下,主持尊者将大量的僧官位置都放了出来,作为让步的条件之一。
这些僧官的职位,应是给了土司贵族或者是给予了仑贝家族,叫他们的大量僧侣,进入了寺庙之中,占据了这些要害的位置,明理长老这些天也得到了一些信息,知道事情应如此完了,主持尊者快刀斩乱麻,已经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并且他止动作,如断掉了自己双足、双臂一般,止留下来了自己的“脑袋”。
就算是主持尊者再如何,他也应知道,他这样做的代价是甚么——这就意味着他诸多年在寺庙之中下的功夫,为自己做出的根基,全部都被连根拔起,自此之后,他在寺庙之中的言语,可能都无人会听,他在庙子里面做出的诸多根基,都因他一时的“贪心”,毁于一旦。
这,真的是一位主持了一座法寺这么多年的智慧大僧侣,应能做出的事情吗?明理长老实际上也心中知道,主持尊者此中之手段,一定有其原因。
但是无论如何,现实已定。土司贵族和仑贝贵族,特别是土司贵族,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之中,把持住寺庙之中的大量权力,并且仑贝家族,亦是他出生的宗本贵族,也对他极其的不满——因为根据明理长老最后得到的消息,主持尊者做出这样的事情,最初是带着对仑贝贵族好的幌子,可是到了最后,好处却都被主持尊者化作一口深不见底的大口,将所有的好处利益都搅碎,吞下。
那大嘴后面连肠子都未连,那些好处,都不知去了何处,都被主持尊者一口吞下,并且因为快要到了主持尊者转世圆寂的时候,这也意味着,若是主持尊者在这几年圆寂,土司家族们的“佛子”上台,那寺庙被土司贵族们把持的时间,要再加上二十余年。
这是宗本贵族们所几不能承受之重。
明理长老虽然遗憾离开了无尽白塔寺,但是他此刻心中也有种种侥幸,他总感觉此刻的无尽白塔寺,就像是经文之中所说的“厌弃之地”,此刻应有三种风在寺庙之中刮动,一种是永恒不变的,里面藏着无量火焰的大旋风,一种是寒冰地狱之中的,可以叫人身上“生青白色莲花”的大风,还有一种是原地不动的,看起来未曾移动的,但是一走进就会将人吃掉的风。
所以明理长老知道自己此刻的苦修,都是有意义的。他对着眼前的弟子说道:“永真,此去杂湖朗诺山,你应要保重。
杂湖朗诺山是你经常看见的无尽白塔寺之外那座雪山的蔓延,顺着杂湖朗诺山继续往东北方向走,驮马走二十五个日出的时间,就可看到土司家族的官寨,那里的土司应叫做门哈土司,是一位比噶其拉土司稍微大点的土司官寨。
顺着门哈土司的官寨继续走,就可看见去扎举本寺的最后一处艰难险阻处,大冰川。
那处位置,十分复杂,并且在杂湖朗诺山也有许多‘生番’,在山中应也有适合居住之地,但是那些地方都应有‘生番’居住,杂湖朗诺山下的属寺,原本不应该是我们无尽白塔寺的寺庙,后来其中‘巫教’的神巫断绝,于是乎就并入了无尽白塔寺之中。
其中所供奉,虽名为护法神,但是实则是‘巫教’之神灵,亦是未曾降服之神灵,那里应有老僧在,但是上一次派遣僧人,应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二十年时间,未曾有过关照。
你之一去,诸事小心,不能有丝毫的怠慢,那里不比其它,不过,永真,我看你如此,也不必忧心,最多也就是三五年,你即可从那里回来。”
明理长老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主持尊者叫陆峰去那里,几乎是等同于叫他去送死,陆峰不以为意,事已至此,只能先想办法活下去了,明理长老为他也找到了两个脚夫,他们二人知道进山的路,并且在走的时候,陆峰还多看到了一位小沙弥。
明理长老指着小沙弥说道:“永真,从今往日,他是你之弟子,你便带着他走吧,他叫才旦伦珠,才旦伦珠,还不拜见上师?”
作为陆峰的本尊上师,明理长老为陆峰“找到”一位弟子,亦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陆峰也就收下来了这弟子,他未曾给这位小沙弥受戒,所以这小沙弥跟着他,其实也相当于侍从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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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理长老极其严肃对小沙弥说话,那小沙弥立刻跪下,顶礼膜拜陆峰,陆峰受了他这一拜,方才双手合十说道:“上师,我去了。”
明理长老微微点头,说道:“去罢,去罢,该来的都应来,该走的都应走,你我师徒二人,今日一别,应也有时间再聚。”
陆峰一只手拉着小沙弥,一边从外面走了出去,出了碉楼的时候,那“胡啦啦”的大风带着铅云,狠狠地刮在了陆峰的脸上,朔风带着雪渣子,开始狠狠地朝着人的脖子里头钻,恨不得将人身上最后一点热气子都刮走,都刮透,都冻死!
陆峰就知道,前路难走了。
望着正在修整的驮马队,陆峰知道,此时此刻开始,他应该接替了“明理长老”的地位,成为了驮马队的“主持”,这些驮马队的性命,都牵挂在他身上,并且还有一个小娃子,陆峰看这个小沙弥,脸上虽然未曾张开,但是眉眼之中,却还有些“明理长老”的样子。
陆峰将这个小沙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看着外面的马队,长呼了一口气,叫来了措索,问他是否知道“杂湖朗诺山”,措索向导僧听闻了此地,脸上甚至都露出来了绝望和恐惧。
陆峰以小“狮子吼”叫醒了他,将他的“恐惧心”和“震怖心”一齐都震碎,化作柳絮,被风吹走说道:“措索!凝神!
措索,醒来!”
陆峰空着的手,化作了巴掌,用力拍在措索的脑袋上,将他打醒。
措索神色之间是痛苦的,随着他的言语,陆峰就可知他绝望在了何处——陆峰曾经上学之时候,学过李白的“蜀道难”,其中有言语,所谓“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这些诗词,一起勾勒出了蜀道的惊、奇、险!
这些都是形容蜀道之难,但是放在了密法域的冰川和大雪山深处,亦是如此,并无甚不同之处,并且更重要的是,天气。
在这种天气去杂湖朗诺山,那和送死无甚区别,这些驮马,全部都要换掉,都应该换成牦牛!
止牦牛,才可以在山上踩雪而走,逆水而行,这些骡子、驮马在山上,都不济事。
就算是都这样,去那路上,他们这一群人,能够活着去杂湖朗诺山的,无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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