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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日,省试开考之日。
前一夜,除了乔时为睡了一觉,家中其他人皆是未眠。
三更天里,白其真唤醒乔时为,端来一盆热水为他洗脸擦拭。
“娘亲,孩儿自己来就成,开了春就该十五了。”
白其真一边探水温一边道:“五十你也是我养大的娃子……学问上的事,娘亲帮不了你什么,只想着替你洗把脸,叫你精精神神地入贡院,在家等你精精神神地回来。”
又从衣笼取出早选好的衣物,叮嘱乔时为一件件套上。
白其真道:“正月十八,冻僵寒鸦,号舍里不比书房,既没火盆子也无汤婆子,你仔细多穿些保暖。”
打没过年前,娘亲就三番五次叮嘱穿衣的事了,因为三哥省试时受了一场寒,考出来烧了七八日。
乔时为早早为省试作了准备,一是平日强身健体,二是有意识地进行耐寒训练。虽如此,他还是乖乖当着娘亲的面,一件接一件地套穿衣物,这里头有姑姑送来的夹绵短袄,有祖母精挑细选的绒靴,还有大胆姐缝的浩然巾,最外头披的是娘亲做的牙色素缎长袄。
他知晓,这一整套下来,他看起来必然像一个高瘦的鼧鼥鼠。
但是家人甚是满意,都说看起来就很暖和。
马车送至贡院大街外,到了说贺词的时候。
这样的重任自然是交给两位兄长,乔见川先道:“小安此番赴考,必是诗赋有神比唐圣,答策如流对广川。”
乔见山附言:“此去杏园春色好,一支红占万人头。”
“谢谢三哥,谢谢四哥。”鼧鼥鼠挎着考篮入人群,回头一招手,道,“你们快回罢,我去考试了。”
……
贡院四角建有瞭望楼,楼上火炬熊熊,为三更赴考的举子们照亮脚下的路。
不断有举子涌进来,愈往里走,愈是拥挤难行。
门墙岸岸,关锁重重,映得举子格外渺小。
乔时为个子颇高,一眼望去,既见青丝,也见白发。
许多第一回参试的年轻人仰着头走,不时与同行者说几句玩笑话,透露出跃跃欲试的精气神;中年甚至老年的举子,则沉稳得多,随着人潮亦步亦趋,神色淡然。
乔时为想起了后世那句“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有意思的是,此诗的后两句是“哪晓岁月蹉跎过,依然名利两无收”。
笔锋急转直下,却又合情合理。
世间的大多数少年壮志,经历岁岁年年的搓磨以后,要么忘怀,要么释怀,真正能功成愿随的屈指可数。
乔时为觉得,选择忘怀的人,大抵算不上真的壮志,而选择释怀的人,已在过程中寻到了安然。
所以,“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在他眼里是美好的。
单对个人而言,曾许人间凌云志,便属少年第一流。
乔时为紧紧跟着保头,向贡院的第一道大门走去,此处办理入院第一道手续——唱保。
“开封府封丘县乔时为……五人结保,如有造弊,五人同罪。”
身份核验无误后,乔时为来到第二道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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