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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里铺人来人往,清辉江堤岸边更是闹哄哄的。远远望去,一条条的石板台阶从江边爬上堤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这样的台阶。
不时有人从下面的船上跳下来,通过台阶爬到岸上,那些早起来赶集的乡里人不停地从这里涌向集镇;也有人从岸上下去江边,把货物送上或大或小的船只。
江堤的旁边也十分的平坦,但除了有几个卖馒头和汤面的小摊外,并无其他的铺子——出于安全考虑,这地方是不能建房屋的。要是潮汛来临的时候,那是跑也跑不及。
下塘集说大实在不大——少有富户和大商家愿意在这居住的;说小也不小——十里八乡的农户都指着从这买东西哩!
实在是这儿比较偏远,既不靠近上游的清辉县城,也不靠近下游的临湖州,又没啥特产文化,注定不能成为商业重镇。要不是清辉江打这儿经过,还不知怎样被人遗忘哩。可是通过清辉江去临湖州的大船也不会在这停留,就算偶尔停留,也不过买些船上缺少的日用品,不会大肆购买货物的。
但是,有了清辉江,还是让这儿的人生活方便了许多。那些行色匆匆又满脸风霜的乡下人,将自家产的一些东西拿到集市上卖了,再换回家里需要的生活用品。
他们的脸上有疲惫,却没有愁苦和绝望,而是边走边大声议论今年的收成、家里添置的东西、来年要种些啥等话题,在他们那简单的头脑里,只要不停地劳动,日子总会有希望过好的。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杨氏卖菜的担子一放下,便有那些正啃馒头和窝窝头的汉子围了过来,有些手里还拿着碗——以往他们手里可没有碗。
杨氏把柴炉子的火给拨旺了,又加上几根木柴;来喜把扣在竹篓里的锅放上炉子,又从篮子里拿出用布包着的木勺,将瓦罐里的猪下水舀进锅里。
那香味立时四下里飘荡,引得还在干活的人也不停地侧目。可是这会儿好多人活还没干完,吃早饭的人还少,赶集的乡亲也还没有回头,所以,也只有几个人买了下水。
一个黑瘦的汉子买了三文钱的猪下水,有两文是单放在一个小罐子里,要带回家去的。
他蹲在地上一边吃着菜,时不时地啃一口手中的玉米窝窝头,一边对杨氏道:“大嫂,你这菜的味儿做得实在好。昨儿俺买了一文钱的菜带回家,俺的婆娘和儿子都喜欢吃。说忒划算了,一文钱,连个白面馒头也买不到哩!俺的婆娘今儿让买两文钱的,带回家把儿子解馋,还省了钱!”
旁边一个老汉说道:“可不是,这菜吃了干活身上都有劲儿。这闺女也实诚,每回舀的也多,一点不像那些奸猾的生意人。”
杨氏笑道:“我这是小本生意,全靠心细!要洗得干净,猪下水才不会有怪味;还要烧的精细,吃起来味道才香。我是想做常远的生意,又不是卖一阵就不卖了。就是将来有人也烧这个来卖,你们瞧着我家的菜又便宜又好吃,一直还买我的,那就成了。卖那么贵,没人吃得起,有啥用?”
黑瘦的汉子笑道:“别人俺不知道,俺可是一定会买你的。昨儿大愣子见这个好吃,也买了一副下水回去,花了四文钱。他婆娘洗了半天,结果烧出来臭哄哄的,没人吃,全倒了。你说四文钱能买两大碗烧好的了,这还不算那又洗又烧的工夫,大嫂还贴了酱和青菜哩!”
老汉鄙夷地说道:“眼气人家赚钱,可人家费的工夫他倒瞧不见。这菜不用闺女说,洗起来肯定是费工夫的,还费作料,烧起来怕也不便宜。”
杨氏笑道:“那是。你瞧我这罐子里猪下水还是热的,那是因为昨晚在锅里熬了一个晚上,今儿一早才盛起来的。夜里有时还会起来添把火,这样慢火烧出来的才入味,才酥烂,才香。一口气烧熟的味道不能这样好。”
那黑瘦的汉子和周围的人都听得变色,连声感叹这钱赚得不容易。
说着话,吃早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往常那些干活的乡下汉子大多买几个窝窝头或者馒头当早餐,如今偶尔会加上一文钱的猪下水。
来喜笑嘻嘻地对每一个人都热情地吆喝着:“嗳!大哥,一文钱的猪下水,接好了。大爷,您也要一文钱的,想要多一些肠啊?好嘞!大叔啊,来两文钱的,好。你要啥?多要些香酱?好,就多给您一点,不能太多。我倒不是小气,这猪下水的味儿就够重的了,您再吃那么些酱,待会儿喝一肚子水,光跑茅房去了。”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
杨氏在旁边不停地收钱,乐得眼睛都眯缝了。
那些汉子买了菜,手里攥着馒头和窝窝头,到江边或蹲或坐,边吃边聊!
香辣的味道,滑腻的大肠、厚实的猪肚、有咬劲的猪心、绵软的猪肺,吃得这些汉子一个个头上冒汗,连呼痛快!
太阳再高一些,那些赶集的乡民也陆续回来了。
一路上高声说笑着,互相询问手里的货物价钱、东西好坏、在哪买的等问题;货物买的多的人,还叫了码头上的搬运脚夫,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跟在后边;拖着媳妇带着娃来赶集的也大有人在,娃子们手中都握有一些惠而不贵的小食品,如油炸的果子等。
这群人到了二里铺,杨氏的小摊立即被新一轮的顾客给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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