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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张佩纶的解释,林义哲不由得恍然大悟。
原来北洋水师的成立,还有清流健将张佩纶的一份功劳!
“此是当年之底稿,鲲宇不妨一观。”张佩纶说着,取出了一份书稿,递到了林义哲的手中。
林义哲双手接过书稿,打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佩纶之见,欲留日本,生一波折,使内外不即解严,以开自强之基,而公得因间以行其志。……近来外侮纷起,无岁无之。自今以往,有其极乎?佩纶每私忧窃愤,谓中国大局,虽中原无事,宵旰勤劳,而中外人才消乏,风气颓靡,已覆尽道光季年之习。其流极或可过之,所恃者公及恪靖二人,湘淮各营,支柱于外耳。倘再不藉攘外以为修内计,宴安粉饰,如厝薪火上,自以为安,一星终后,不堪设想矣。如倭事不结,彼不足为边患,而我得藉之以理边防,因时制器,破格用人,凡所设施,或免掣肘。今年因俄事危迫,购铁舰、设电音,久不得请者一旦如愿以偿,是其明证。北洋防军散而无纪,谅难持久,公但慨然以倭事自任,则朝命必将以北洋全防付公,然后及是闲暇。立水师、储战舰,汰冗弱之防兵,罢无用之将吏,规军简器,与倭相持,……以公之才,左提右挈,效可立睹也。……佩纶妄意欲公全力经营,一当倭以取威定霸,可为海防洋务作一转捩,作一结束,地球上下万国会同,开千古未有之局……”
正如张佩纶所言,他积极为李鸿章谋划了许多事情,起始之作便是对琉球问题的建言。
1872年日本明治天皇密令大山纲良,以日本“王政一新”的名义,要求琉球遣使赴东京庆贺。同时庆贺使臣中不能有久米村人士(中国人的后裔)和亲清派人士。尚泰王因此遣尚健(伊江王子朝直)、向有恒(宜湾亲方朝保)前往东京庆贺。明治天皇召见了使臣后,颁布了诏书,改琉球国为琉球藩,并册封尚泰为藩王,正式侵占琉球(第一次琉球处分)。琉球国王尚泰派人向中国求救,李鸿章和清政府均认为没有能力帮助琉球国王复国,但对日本并吞琉球,也拒绝承认。其时俄国占据伊犁,两国关系急剧紧张。俄国扬言要派军舰袭击中国海岸和港口。同时,日本趁火打劫,建议中日两国分割琉球。在此背景下,总理衙门同日本驻华公使开始谈判琉球问题。恭亲王向朝廷报告,拟在修改《中日通商条约》时,准日本人入中国内地通商,加入“一体均沾”条款。同时签订条约,自光绪七年正月起,将琉球冲绳岛以北归日本,南部宫古、八重山诸岛归中国,中国如何存球,日本无从置喙。消息传出,“清流”立即群起反对。清廷旋命李鸿章统筹全局,详议球案应否照总署所奏办理。张佩纶致函李鸿章,建议把延缓谈判琉球案,作为发展中国海军的政治策略。
这是张佩纶出手做的大谋划。在信中张佩纶直言,留日本来生一波折,将来朝廷“必将以北洋全防付公”。信中他还直斥沈桂芬误国。紧接着,张佩纶连续写了三封信给李鸿章继续出谋划策。随后李鸿章上《妥筹球案折》,提出“今则俄事方殷,中国之力暂难兼顾。且日人多所要求。允之则大受其损,拒之则多树一敌。惟有用延宕之一法,最为相宜。”主张“速购铁甲,船械齐集,水师练成,纵不跨海远征,日本嚣张之气当为之稍平”。至于琉球案,原定御笔批准,三月内换约,可探俄事消息。若俄事三月内已议结,则不予批准。在中外矛盾交集、朝廷内部“清流”与沈桂芬一系激烈争论的复杂环境下,李鸿章和张佩纶竟能联手,将争论焦点悄悄的转移到发展海军的话题之上,可谓神来之笔。
“闻圣谕中论及水师,佩纶之愚,欲请公先将此事酌复,奏设北洋水师,令其巡阅三口,勘定炮台形势,……参定水师额缺天津本有满洲水师,乾隆间裁,嘉庆间复设绿营水师,总兵驻新城,旋亦裁并。登莱旅顺忽分忽合,忽裁忽设,似三省各宜设水师总兵一员,归提督节制,而提督归北洋大臣节制。沿海炮台兵弁,必提督可以钤辖,方可一气。提督驻扎当在旅顺,可以安顿省公,且与春间原议相合。海防定为经制,则买铁舰、设炮台、裁营汛、立舟师皆有主者,不至中止。……此举在我公为本谋,在海防为急务……”
这段文字,林义哲此时读起来,亦觉似曾相识!
而正是在李鸿章如张佩纶建议的上奏朝廷请设北洋水师之后,才有了日后调拨船政军舰进入北洋,成立了现在的北洋水师!
这是李鸿章与“清流健将”张佩纶在官场中第一次的默契配合。张佩纶一介言官,居然能将暗中将总署高官如此调动,玩弄于股掌之中,从中便可感受到佩纶的霸气和手腕。
而这本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张佩纶竟肯说于林义哲知道,显然是想要倾心结交林义哲了。
而这件事也表明,至少在同治年间,张佩纶就已经和李鸿章联系密切!而李鸿章出于保密的考虑,并没有让自己知道他和张佩纶的这一层关系!
“幼樵大手笔,林某万难及之。”林义哲的眼中满是敬佩之色。
林义哲当然明白,张佩纶当年暗中耍的这一手,他麾下的船政水师也是得了不少的借力!
“对于琉球,张某原本还有些想法,只是鲲宇台地逐倭之后,迅雷不及掩耳,出兵复琉,这些个想法便作罢了。”张佩纶笑了笑,“这一回便不在鲲宇面前班门弄斧了。”
“幼樵大才,只做言官,未免太过可惜了。”林义哲叹道。
“这却也未必。”张佩纶笑了笑,象是提醒他一般的说道,“言官之用,鲲宇想是最为清楚的了。”
林义哲一听之下,立时便想起了黄体芳上的那道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折子,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愤恨之色。
那一天在文祥府中的“生死问对”,绝对可以说是自己自穿越以来所面临的最大一次危机!
“呵呵,幼樵所言极是。”林义哲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
“亏是他黄体芳上的这个折子,立论不通,文笔差劲,让我得以免祸,若是幼樵来上这个折子,只怕我现在已是孤魂野鬼了。”
“此等下作手段,张某是断断不会用的。”张佩纶正色道,“不瞒鲲宇,黄漱兰曾向张某提及此事,张某当场便和他割袍断义,划地绝交了。”
“幼樵是真君子,请受我一拜。”林义哲闻言后耸然动容,起身向张佩纶深深的一揖。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张佩纶竟然肯为了自己,和同为“清流四谏”之一的好友黄体芳断交!
张佩纶起身回礼,二人重新落座之后,张佩纶道:“黄漱兰此事做得实是太过,我未能劝止,故而让他铸成大错,所幸鲲宇并未因而受害。这件事既然过去了,鲲宇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林义哲听了张佩纶的话,一时间嘿然无语。
“呵呵,鲲宇,非是我今日欲要为黄漱兰求情,要鲲宇放他一马,实是心忧鲲宇之霹雳手段。”张佩纶觉察出了谈话气氛似乎变得有些紧张,强自笑着问道,“不知鲲宇对于黄漱兰,将何以待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林义哲抬头看着张佩纶,平静地说道,“我与他黄漱兰无冤无仇,他竟然以如此阴毒手段害我,本欲有以报之,今日我与幼樵相见甚欢,故尔听幼樵之言,先不与其计较了。”
“那我这里先谢过了。”张佩纶感叹道。
“只是俗语说的好:‘人不作死,便不会死’,若他黄漱兰仍是如从前一般,肆行无忌,只怕林某有心宽容,情势逼迫之下,也断难保他性命。”林义哲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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